月亮無聲地懸掛在高空上,銀白色的月光灑在海浪之上,波浪翻滾,讓人分不清楚究竟是浪花還是銀魚翻滾其中。
在這片壯闊深邃得讓人害怕的大海之上,隱約可見一艘中等大小的遊艇飄蕩其中,上面的探照燈隱隱約約地閃爍了幾下,像是在打着什麼謎語一般的暗號。
周文景低頭看了一下那閃爍的燈光,說:“就是那艘船,慢慢下降。”
駕駛員瞥了一眼周文景,沒有說話,他按照對方要求,往前推動着操縱桿,開始慌忙地盤旋下降高度。
隨着高度的下降,周文景拉開了機艙門。
海風呼嘯着灌了起來,將尹仁蓬鬆的頭髮吹得狂亂無比,曾經一絲不苟的精英現在變得像是一個不知道去哪兒浪得找不到北的披頭士。
徐雨盯着頂着一頭亂糟糟頭髮的尹仁,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尹仁看着徐雨,他是第一次覺得,徐雨的笑容,既然如此的讓自己百看不厭。
那麼生動明媚的笑容,那麼性情可愛的一個年輕人,他怎麼能夠就這樣放手呢?
他是如何都不會放手的,他絕對不會像在拉斯維加斯那一次那樣,主動鬆開自己的手。
不管徐雨會不會握住自己的手,他都絕對不會鬆開。
因爲他是這樣喜歡徐雨,喜歡到無法放棄的地步。
“小雨……”尹仁呢喃着徐雨的名字,他突然有了勇氣去說出當初沒有說出的那兩個字,“我喜……”
“好了,徐雨!我們到了!”周文景確定了高度之後拋下了軟繩,他轉身用小刀割開了徐雨手上的札帶,“咱們順着軟梯去遊艇,等到明天天亮的時候,就可以在公海上坐上國際郵輪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了。”
說着,他盯了尹仁一眼,“所以,很抱歉,尹律師,雖然我也想讓你跟着我們一起,但是事實上是,你只能跟着我們到這裏。”
徐雨活動了一下手腕,揉了揉被捆得發麻的拇指,擡起頭意味深長地看着尹仁。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徐雨的眼睛閃耀着明亮的微光,彷彿像是從億萬年之外的星辰一樣,讓尹仁爲之深深着迷,捨不得挪開自己的目光。
周文景“嘖”了一聲,他粗暴地拽了一把徐雨的胳膊,催促道:“快點,我們該下去了!再晚就耽誤上船的時間了!”
“好。”
徐雨輕聲應了一句,他弓着身子站了起來,卻突然衝着周文景來了一記猛烈的頭錘。
周文景被這突如而來的攻擊給打懵了,他的鼻樑更是被徐雨的頭給撞斷了,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條件反射的想要伸手去捂住鼻子。
緊跟着的下一秒,徐雨一記膝蓋,用力的撞向了周文景的襠部。
周文景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如同殺豬一般的叫聲,直接疼得倒在了地上。
聽着周文景那慘叫聲,尹仁覺得有一種蛋碎的錯覺。
“徐雨!你他媽的!”周文景咬着牙根弓着身子站起來,他猛地撲向了徐雨,整個身子壓在徐雨身上,雙手用力地掐住了徐雨的脖子,“你他媽居然敢暗算我!?我給了你路選,你他媽要選死路可就怨不得我了!?”
徐雨掙扎着,他伸手一次次揮向周文景,可是怎奈體力流失太多,缺氧造成的窒息感更是讓他沒辦法從周文景的桎梏中脫身。
就在他覺得死亡的罩袍已經籠罩在自己的臉上時,原本被人緊緊掐住的脖子突然一鬆,大量的空氣涌入肺部,窒息感盡失,整個人就像是突然又活過來了一樣。
徐雨猛烈咳嗽着,他費力地爬了起來,看到的是尹仁和周文景在狹小的機艙裏扭打在了起來——原本捆在尹仁拇指上的紮帶已經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駕駛員背對着他,調皮地晃悠着手裏的指甲刀。
就尹仁那練過的拳頭,周文景的小小身板根本不堪一擊,拳拳到肉的重擊,很快就讓周文景再次破了相,他抱着頭痛哭哀號,大聲求饒,彷彿像是一個小丑。
當週文景被揍攤躺在地上,鼻青臉腫地無力地哼哼,尹仁才終於鬆開了他。
就在尹仁鬆開周文景的同時,周文景突然從衣服裏掏出那把□□對準了尹仁。
“你這個臭律師!去死吧!”
周文景大叫着,扣下了扳機。
徐雨見勢不妙,衝着周文景直接撲了過去。
直升機經受不住這樣猛烈的動作,整個機身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並且逐漸偏離了原本的航道,遠離了那首準備接應的遊艇。
與此同時,周文景也直接從在機身的晃動下,被徐雨直接撞出了機艙門,摔了出去。
尹仁想都沒有想,直接撲過去伸手隔空一抓。
謝天謝地,他抓住了徐雨的胳膊!
然而這並不是意味着已經脫險,他手中的重量遠超一個成年人的體重,他直接被拖着往機艙門外滑去。
這裏不是拉斯維加斯,他身邊沒有亞瑟和幫忙的飛機檢修師,這裏只有他自己,以及根本離不開駕駛位的駕駛員。
尹仁趴在機艙裏,他咬着牙勾着座椅位,單手摳着機艙門,任由冷汗滲滿後背,硬頂着手臂被生生拽脫臼的危險緊緊抓着徐雨的手腕不鬆手。
海風颳得更猛了,風力強勁得連直升機都被吹得有些控制不住重心,只能勉力維持。
“小雨,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能脫險了。”尹仁被風颳得睜不開眼睛,卻一直說話安慰着被掉在下面的徐雨,“等回去了,哥哥給你做好喫的,做你喜歡喫的牛排。”
徐雨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腳,周文景還死死的拉着他的腳不撒手。
兩個成年人的重量就這樣維繫在尹仁的手上。
尹仁不是超人,也不是蝙蝠俠,這樣的重量遲早會讓他手臂脫臼,不然就是三個人一起掉下去。
“尹仁,放手!”徐雨大喊了起來,“放開我!”
“不!小雨,我不會放手的!我死都不會放手!”尹仁大聲迴應道。
眼前的這一幕,讓他想起了在拉斯維加斯去看大峽谷的時候發生的事,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拽着吊着薛定邦的繩子。
他沒有在那個時候鬆開薛定邦,卻在其他地方,其他時候丟下了薛定邦。
所以,他不會在這裏丟下徐雨,更不會鬆開徐雨的手。
因爲一旦鬆開了,他就再也找不回徐雨了,就像是再也找不回薛定邦那樣。
地球不會因爲尹仁想要怎樣就不會公轉不會自傳,萬有引力也從來不會因爲他不想鬆手就失效。
因爲這是宇宙的法則,是自然的真理。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海岸線遙遙無期,尹仁額頭上的汗水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徐雨的臉上,順着胳膊流下來的更是濡溼了被尹仁拽拉着的手腕處。
更糟糕的是,因爲汗水的關係,徐雨的手腕往下滑了幾分,連帶着尹仁的也跟着往下滑了出去。
“尹仁。”徐雨擡起頭,看着尹仁,突然笑了起來,“我跟你講,你可討厭了,你自私自利還自大,我從來都沒見過你這麼討人厭的人。”
說着,他擡起另外一隻手,開始一根根地掰開尹仁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指。
“徐雨!你要幹嘛!?”
面對徐雨的動作,尹仁無能爲力,他只能大叫着,咆哮着,然而卻阻止不了最後一根指頭被徐雨直接掰開。
“尹仁,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伴隨着這句話,尹仁的手臂突然一鬆,徐雨像是一陣風似的,急速地向下墜去,很快就消失在昏暗的海面上。
“小雨~!”
尹仁喊得撕心裂肺,他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不顧駕駛員的制止,直接就跟着跳了下去。
他不管,他等不了。
他是害怕的,他害怕自己等到的是一個沒辦法挽回的結局。
只有現在,他能做的只有現在跟着跳下去,賭上那萬分之一的機會找到徐雨,並將他帶出危險。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多。
落入海面的衝擊力,遠比尹仁想象中來得更加強大,他被海浪擠壓到了海平面之下,掙扎了許久才探出了頭。
尹仁來不及調整呼吸,他驚慌失措地四下打量着海平面。
四周都是海水,連一片雜物都沒有。
海風裹挾着海浪從四面八分襲來,拍打着他,推擠着他,很快就已經推着他遠離了徐雨落水的地方。
尹仁接連紮了好幾個猛子,潛入海平面之下,然而他一無所獲。
絕望,逐漸像是黑幕一樣籠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