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廚房裏的徐雨忙得不可開交，隨口回了一句，“昨天洗的照片有很多，哥哥你看上哪張就拿走唄？”
尹仁抽出了一張照片放到西裝外套的夾層裏，在和徐雨吻別之後出了門。
尹仁一路驅車去事務所，在進自己辦公室前，他伸手敲了敲了助理祕書詹妮弗的辦公桌：“幫我弄幾個相框來。”
詹妮弗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
尹仁站在寬大的辦公桌前，在他面前，是那堵空無一物的照片牆，那裏曾經掛滿了他和薛定邦的合照，無一例外的都是在船長峯登頂時的照片。
尹仁看着那些相框印，心裏突然多了些失落感。
十幾年了，從他們第一次登頂開始，那照片就沒斷過。
其中的兩個空出來的位置，是去年和今年的。
去年他和薛定邦視頻的時候，還說着今年一起相約去把沒有去的份兒補上，那個時候的兩個人都沒有想過，今年會是這番光景。
船長峯依然還在原地，人卻早已不是當年舊模樣。
他是，薛定邦也是。
敲門聲打算了尹仁的思緒，詹妮弗抱着厚厚的一摞相框走了進來。
“我只是讓你找幾個，你怎麼搬來這麼多？”
尹仁皺着眉頭伸手從詹妮弗懷裏抽走了幾個相框，他本想着爲詹妮弗排憂解難，卻在看到相框裏的照片時楞住了。
詹妮弗一邊往辦公桌上放相框，一邊解釋道：“上次您說要燒掉和薛董事的照片時，史密斯先生自作主張的留下來，後來又讓我找了新的相框給鑲上，說您遲早有一天會想要把它們重新掛上去的。”
瞧着尹仁半晌沒說話，詹妮弗有些納悶地擡頭看他：“尹律師？有什麼地方不妥嗎？還是說相框挑得不好？”
尹仁抓着相框，照片裏的兩個年輕人勾肩搭背笑得很是開心，年輕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煩惱，彷彿這世間最幸福，最開心的時間就停留在了這一刻。
尹仁覺得喉頭有些哽咽，他深呼吸了一口，啞着嗓音說：“不，能幫忙再拿兩個空相框過來嗎？”
詹妮弗點點頭，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離開了。
很快的，她又回到了尹仁的辦公室，手裏抓着尹仁要的全新相框。
尹仁小心翼翼地把從家裏帶出來的照片放進了新相框裏，就在他想要將這個相框掛在相片牆的什麼地方時，他的手機響了。
尹仁看了一下來電，樂了，是徐雨打來的。
他心情愉悅地接聽了電話：“小雨？這麼想哥哥嗎？我才離開這一會兒，你就打電話來了？”
“尹仁，你居然拿走了我最喜歡的合照！”徐雨在電話那頭憤怒地嚷嚷着，那生氣的小模樣兒，漲紅的小臉和揮舞着小拳頭的樣兒即使是隔着電話，尹仁都能完全想象得出來。
“那照片上不是還有我嗎？”對於他的指責，尹仁根本不生氣，反而笑得很開心，“我拿走它，也是很正當的啊？更何況，我還徵得了你的同意的哦？”
徐雨被尹仁的話氣得直跳腳：“你要照片自己去洗啊！？要拿照片拿你自己的照片不行嗎？”
“等等等等！？”徐雨突然尖叫了起來，“你把照片拿去哪兒了？”
“事務所啊？”尹仁笑着，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照片，他轉回了辦公室桌前，隨手放在了電腦旁邊，在左看右看覺得角度和位置都沒問題之後，回道，“就在我電腦旁邊放着呢？一擡頭就能看見？”
“事務所！？”
尹仁覺得，徐雨的叫聲動靜大得彷彿能招來附近的警察。
“不行不行！快把照片拿……拿回來！你不能這麼幹！”徐雨結結巴巴地在電話裏給尹仁分派任務，“你居然什麼都不跟我講就把照片帶走了！？”
“什麼叫我什麼都沒講？”尹仁反駁着，嘴角的弧度上揚得愈發厲害，“我跟你說了，我要帶照片走，然後你也同意了。更何況，照片洗出來不就是讓人擺出來看的嗎？我可是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身邊有一個可招人疼愛的寶貝兒了，除非你不認爲是這樣。”
“你不能這麼不講道理！”徐雨在電話裏都快急哭了，“你這簡直就是胡攪蠻纏，強詞奪理！哪有你這樣胡來的律師啊！？”
尹仁忍不住笑出了聲兒：“史密斯都把他老婆兒子的照片放辦公桌呢？我有什麼不能把我可愛的小雨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嗯？”
徐雨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有些猶豫：“可是……”
“好了，乖了。”尹仁說着，對着電話親了徐雨一口，“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這相框正對着我呢？別人看不到的。”
徐雨終於鬆了些口：“好吧……”
“嗯，在家乖乖的，我會盡量早點回來的。”
尹仁說着，拉開了手邊的抽屜，裏面躺着昨天才拿到手的簽證和護照。
他伸手摸了摸那本護照，繼續開了口：“小雨，你乖乖的，等哥哥回來給你個驚喜。”
“驚喜？”徐雨有些納悶，“什麼驚喜？”
尹仁拉上抽屜，並沒有透露的意思：“驚喜要是現在說出來，就算不上是驚喜了。好了，哥哥現在要工作了，先掛了。”
徐雨乖乖地掛了電話，尹仁擡頭看見的是依舊空着的照片牆。
和徐雨合照就在手邊，笑容比陽光還燦爛的年輕人撅着嘴親在他的臉上，滿臉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十八年前，在北京的一個夏日午後裏，有兩個十四歲的少年，也做過同樣的事。
囡囡哥哥撅着嘴，想要去親在身邊的栗子，大笑着的栗子，卻滿臉嫌棄地把他的頭推開。
即便是這樣，照片裏的他們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開心。
那張照片記錄了他和薛定邦最純真無暇的少年時光，像是靜靜流淌在歲月裏的珍寶被縮進了記憶的匣子，只要一打開那快懷錶，所有的時光都能夠倒流一樣。
栗子，別離開我，別忘記我，也請別拋棄我。
沒說出口的話，可能再也沒辦法宣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