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雨看着史密斯,哭笑不得的反問:“小野貓?”
史密斯衝着他微笑:“嗯,因爲你是尹仁最疼愛的小野貓嘛。”
徐雨更加哭笑不得的看着史密斯,他說:“他平時都怎麼跟你說的我啊!?”
“甜心?親愛的?寶貝?”史密斯皺着眉頭想,“反正就這些吧?當然,說得最多的,還是小雨。不過我不能叫你小雨,因爲那是尹仁對你的專稱。”
徐雨被史密斯那張失望到誇張的臉逗得直樂。
看着徐雨臉上的笑容,史密斯也跟着笑了起來。
兩個人看着對方笑了一陣之後,徐雨滿心感激的說:“史密斯先生,謝謝你,謝謝你這麼努力的逗我開心。”
史密斯淡然一笑:“該說謝謝的是我。”
徐雨看着他說:“我不懂你的意思,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搖了搖手指,他說:“不,你懂我說的是什麼,徐雨。你很清楚究竟是誰讓你掉下懸崖的,但是你卻選擇了向尹仁隱瞞。”
徐雨低了頭,半晌之後才說:“那是因爲,如果我說了,會出事。周文景的事,雖然是他罪有應得,但是尹仁的脾氣一旦上來,也非常的可怕。”
史密斯面帶讚許的笑意看着他:“你真的是個好孩子,徐雨。”
徐雨搖頭:“不,我一點都不好。我偷聽你們的談話。”
史密斯意外的長大了嘴巴,在呆愣了半晌之後,他說:“我和尹仁去檢查星軌設備的時候嗎?”
徐雨沉默着點了點頭。
史密斯扶了扶額頭,他說:“是的,我應該想到,那天晚上你怎麼會那麼巧出現在那個地方,原本你應該是在帳篷裏睡覺的。”
說着,史密斯又沉吟了起來,片刻之後,他一臉嚴肅的說:“所以,你都聽到了什麼?”
徐雨聳肩:“很多。”
“包括薛定邦”史密斯挑眉看他。
徐雨苦笑了一下:“是的,包括薛定邦。”
史密斯湊近他問:“所以,你覺得薛定邦這個人怎麼樣?是不是很討厭?”
徐雨想了想,說:“討厭?我倒是沒那麼覺得,就覺得他這人還行吧?人挺客氣的。”
史密斯問道:“你不覺得他這個人很虛僞嗎?這個人太完美了,所以看上很虛僞。”
徐雨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說:“史密斯先生,你看上去對薛先生很不滿啊?他有這麼讓你深惡痛絕麼?”
史密斯搖了搖頭:“我只是,替尹仁覺得有些不值。”
史密斯的話,讓徐雨沉默了起來。
史密斯看着沉默中的徐雨,說:“徐雨,請你不要放棄尹仁,不要鬆開他的手,好嗎?”
徐雨笑着,眼裏卻閃着淚光:“史密斯先生,我知道薛定邦在尹仁心中的地位非常的重要,我也知道他愛着薛定邦,愛了很多年。可是那天晚上,他也說過,他對我是認真的,他在認真思考我和他之間的關係。”
看着徐雨眼裏那些閃爍着淚光,史密斯心裏不免覺得有些感動,他看着徐雨,再三的肯定着:“當然,尹仁他是屬於你的,並且屬於你一個人,只是現在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罷了。”
徐雨有些羞澀的點了點頭:“嗯,我也這樣確信着。所以,我願意等他,我會等他想好。”
“你真的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史密斯覺得自己被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了出來,“如果尹仁他敢做對不起你的事,我一定會好好收拾他的。”
徐雨着看史密斯,笑得爽朗而又耀眼:“史密斯先生,你不覺得該說,他一定不會辜負我的等待這樣的話,更合適嗎?”
是啊,這樣的好孩子,尹仁怎麼捨得去辜負他的等待呢?
史密斯看着徐雨,心裏發出這樣的感嘆。
但凡是,還有心的人,就一定會迴應徐雨溫柔而又熱烈的愛意。
尹仁也不會例外,也絕對不會成爲那個例外。
尹仁去找薛定邦的時候,司機正把車停在服務區去準備加油。
從景區出來,再到市區,長達十個小時的路程,即便是超豪華型的房車也需要大量的燃油以及資源補給。
車剛挺穩,史密斯和托馬斯就跟撒歡的哈士奇和薩摩耶似奔了下去——再大的車內空間,也比不過室外來得寬敞。
司機先生只在托馬斯幫他開車的兩個小時裏打了個瞌睡,現在還困得很。他也跟着下了車,趁着給汽車加油的功夫,跑到便利店裏買了煙在門口就狂抽起來。
前田克里斯原本是黏在薛定邦的身邊,看着尹仁過來,他不由自主的往後躲了一下,因爲他發現尹仁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太過銳利可怕——好像要把他給活活撕開,和手撕雞一樣撕扒成兩瓣兒。
薛定邦沒有攔他,而是將身邊的位置挪開,讓給了尹仁。
尹仁緊閉着脣,坐了下來。他雙手交叉相握放在腿上,表情看上去非常猶豫,也非常複雜。
那條路,是自己和薛定邦先走過去的,也是薛定邦先發現有石塊發生鬆動,並且很危險。
尹仁非常確信和肯定,自己已經搬開了那塊石塊,爲了讓自己安心,他還特地踹了一腳,把那塊石頭踢得遠遠的。
所以,那塊石塊,絕對不可能再出現在那條路上。
徐雨踩到的石塊,也絕對不可能是那一塊。
但是如果,那塊石塊被人重新搬動了,並動了手腳,該怎麼說?
尹仁看着薛定邦,心情莫名的複雜。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徐雨就是踩到了那塊石塊,也更沒有證據證明那塊石塊就是前田克里斯動的手腳。
但是,尹仁知道,薛定邦肯定知道些什麼,不讓他不會突然表情嚴肅的往回走。
薛定邦拔下耳機,表情嚴肅的看着尹仁說:“徐雨的腳傷更嚴重了,最近一個月,我建議你們最好分開睡。”
尹仁頗覺尷尬,他摸了一下脖子,說:“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薛定邦遞了一隻耳機給他,問:“聽歌嗎?”
尹仁本能地伸出手,伸到一半又覺得尷尬,停在半空中。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過來,把耳機塞進耳朵裏。
薛定邦的耳機裏,正放着異常熟悉的音樂。
貝多芬的,名爲《C小調第五交響曲》的那一首,只不過卻不是交響樂版,而是鋼琴獨奏版。
尹仁知道,這是薛定邦最喜歡的。
雖然從很早開始,他就在刻意去選擇薛定邦喜歡的東西,比如音樂,比如煙,比如酒,再比如喫的食物,諸如此類很多很多。
一切都只是爲了強調,自己喜歡薛定邦,所以會喜歡他所喜歡的一切。
但是,即便是如此,尹仁卻依然在很多方面和薛定邦選擇了不一樣的喜好。
薛定邦喜歡第五,尹仁更喜歡第九。
薛定邦喜歡貝多芬,尹仁更喜歡巴赫。
薛定邦喜歡倫勃朗,尹仁更愛梵高。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
曲子被撥回了開頭,從第一幀開始播放。
薛定邦笑着看尹仁:“你聽見了什麼?”
耳機裏播放的是C小調第五交響曲第一章,那是被作者自我命名的“命運之神的叩門聲”。
尹仁一臉嚴肅:“命運的敲門聲。”
薛定邦笑着搖頭,他的動作牽動了尹仁的那一根線,尹仁不得不捂住耳朵,才能保證耳機不掉出來。
“尹仁,你會擁有幸福的。”薛定邦說。
“幸福?”尹仁愣了愣,他苦笑着搖頭,“我從來不曾渴求,所以我也不會相信。”
“不,你會幸福的。尹仁,你值得擁有它,並且你也正在擁有它。你聽,這是幸福正在敲門的聲音……”
薛定邦說着,側過身體靠近尹仁,將自己耳朵裏的那隻耳機掏出來。他雙手環過尹仁的脖子,將耳機塞進尹仁的耳朵裏。
那一瞬間,他們彼此之間靠得那樣的近,看上去也是那樣的親密。
彷彿兄弟,彷彿親人。
時間彷彿倒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是十幾歲的孩子,還在用放卡帶的隨身聽。
夏天的太陽是那麼的熾熱,他們就坐在薛定邦老家最高最大的那顆榕樹上。
喫着一塊錢兩隻的冰棍,伴隨着刺耳的蟬鳴聲,兩個人,頭挨着頭,肩靠着肩,一根耳機線。
一隻在尹仁的耳朵裏,另外一隻在薛定邦的耳朵裏,他們聽着同一首歌。
隨着音樂的律動,兩雙小小的腳丫子就那樣晃啊晃的,連頻率都是一樣。
歌詞裏唱的是什麼內容,又是誰唱的,尹仁已經記不清楚了。
他唯一清楚記得的是,高熱的身體,明朗而又少年氣十足的笑臉,以及,彷彿永遠都不會結束的夏季。
耳機裏的琴聲,逐漸的高亢和激昂。
尹仁沒有說話,他沉默着,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迴應薛定邦,更不清楚自己該不該就徐雨摔下山的問題去詢問薛定邦。
薛定邦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尹仁的身邊。
他凝視着尹仁逐漸凝重的面孔,用手撐着臉,像是第一次看見尹仁那樣,仔細地打量關於尹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