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穿着一條內褲從房子裏跑了出來。不顧路人詫異的目光,他一路疾奔,直到跑到曾經上班的便利店附近才停了下來。
此時的他,才注意到,自己只穿了一條內褲,身上還帶着許多曖昧不明的紅印和掐痕,就這樣走在上東區的大街上,究竟是有多麼的怪異和引人注目。
九月底的天氣,雖然還未徹底轉涼,但是當狂風颳過裸露的身體,徐雨還是禁不住有些瑟瑟發抖。
徐雨環住自己的身體,他找了個避風的街角蹲了下來,把頭埋在膝蓋裏,腦海中又想起尹仁去撿手機並努力想要復原的樣子。
“混蛋!人渣!”
徐雨忍不住又罵了兩句,眼裏噙滿了委屈的淚。
“徐雨?”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讓徐雨忍不住擡了頭——托馬斯騎着機車,停在他的身後,正以一種怪異的目光看着他。
“徐雨?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托馬斯從機車上下來,脫下自己的外套批在了徐雨的身上,一臉擔憂的問着他。
徐雨咬住脣,沒有說話,眼裏的淚水卻因爲托馬斯的溫柔而忍不住奪眶而出。
托馬斯頓時手忙腳亂了起來,他不知道徐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徐雨,只有輕輕的拍着他的肩,直到他眼淚終於停了,情緒也稍稍平復了,纔開口問道:“你要不要先去我家?”
徐雨沒有別的選擇,他只有順從的點頭。
托馬斯用機車把徐雨帶回了位於皇后區的公寓——雖然現在他已經在曼哈頓知名的律師事務所裏上班,收入也相當可觀,可是還是沒有搬離這裏的打算,說到底還是因爲這裏是他和女友多年的愛巢。
托馬斯扶着徐雨進屋子的時候,珍妮被徐雨光溜溜的身體和身上那些疤痕給嚇了一跳。
托馬斯對着她比了一個噤聲的姿勢,然後催着她去煮碗濃湯給徐雨暖暖身子,自己則是去了臥室翻出幾身衣服遞給了徐雨。
徐雨接過衣服,非常不好意思的說:“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你不用這麼客氣。”托馬斯說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喝點熱湯,你會覺得好很多。”珍妮說着,端了一碗蔬菜濃湯遞到了徐雨的手裏。
那碗熱湯,散發着熟悉的香味,徐雨喝了一口,味道很好,和尹仁在船長峯做過的湯一樣的美味。徐雨忍不住掉了淚,淚水啪噠啪噠的掉落在湯碗裏。
徐雨抹着眼淚,他想起了早上自己在家煮的那份牛肉粥,忘了放鹽,又忍不住笑着,低聲罵了自己一句:“笨蛋!”
托馬斯和珍妮看着徐雨又哭又笑的樣子,滿是疑慮,卻又不知道到底是該安慰他還是該怎麼辦。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廚房,珍妮拉着托馬斯的胳膊說:“親愛的,我們應該報警。”
托馬斯有些爲難的撓頭,說:“嗯,這個我覺得還是緩緩吧?”
“爲什麼?”珍妮有些不太同意他的看法,“他很可憐,他光着身子,身上還帶了傷!”
托馬斯尷尬的湊在珍妮耳邊認真的八卦了一下徐雨和自己的老闆之間的關係,珍妮這才終於鬆了口,說:“如果確定他受到了虐待,我們一定要報警!”
“親愛的,你現在去幫他把臥室收出來,我好好的陪他聊會天,如果真的有什麼暴力行爲的話,我一定會報警的。”
“來,喫點這個,把肚子填一下。”托馬斯說。
徐雨接過吐司,沉默着吃了起來,喫着喫着,他又開抹起了眼淚。
托馬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哄他,只有開始說自己在工作上出的糗事,其中包括了一次次被尹仁罵得狗血淋頭,又不知道該怎麼排遣壓力,只有跑到廁所去唉聲嘆氣的事。
托馬斯把尹仁說得又兇又惡,跟史前的霸王龍似的,還情不自禁的晃着頭,誇張的學了一下霸王龍大聲咆哮的樣子。
徐雨終於被逗得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抓着勺子說:“你可以不在他手下幹啊。”
托馬斯嘆了一口氣,說:“其實,尹律師人很好,他雖然兇,但是確實教會了我很多事,而且最近他也不像以前那樣粗暴了。說實話,我很想繼續在他手底下做事,只是這樣的機會應該不會太長了。”
“爲什麼這麼說?”徐雨問。
“最近,尹律師和史密斯吵得很兇。”托馬斯認真的說,“我聽說尹律師要辭職。尹律師在事務所裏的位置很重要,他要是就這樣一走了之,史密斯先生一定會瘋掉,所以今天我其實是想要去你那邊,想讓你好好勸他,讓他重新考慮辭職的事,沒想到你居然就這樣跑了出來……”
徐雨握着勺子,他想起了史密斯和尹仁在樓下的爭吵,想起了那些被自己扔在尹仁臉上的協議文書。
那些上面,有的不光是尹仁名下的所有財產,甚至還包括了尹仁在律師事務所裏的實際股份。
如果說,尹仁是想要跟他分手,拿錢做分手費的話,又何必辭去律師事務所的工作?何必轉讓掉自己名下的股份?
這是他在紐約經營了十幾年的心血,僅僅只是分手,是不足以解釋他這些過於詭異的舉動。
徐雨突然意識到,分手或者補償,已經不是那麼重要的事了。
尹仁是想要拋棄在紐約的一切,選擇徹底的離開。
尹仁不光是要離開,還要徹底的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就像是,中央公園裏的那隻風箏,被隨風颳來的另外一隻斷線的風箏,裹挾着,飛走了。
徐雨捂住臉,忍不住嚎啕大哭。
窗外,下起了瓢潑大雨,雨聲遮不住徐雨的哭聲,聽上去是那樣的撕心裂肺,又是那樣的令人心痛。
珍妮坐在徐雨身邊,忍不住摟住了他的肩,一遍遍的親吻着他的額頭,憐惜的安慰着:“可憐的孩子……”
徐雨終於哭累了,被托馬斯扶着回了臥室。
珍妮坐在牀邊,輕柔的替他蓋上了暖和的被子,用溫熱的毛巾溫柔的擦拭着徐雨眼角的淚痕。
徐雨睡着了,彷彿在夢裏也絲毫放不下什麼時候的,眉頭卻還緊緊的鎖着,身體也在忍不住發出陣陣輕微的顫抖和抽搐。
珍妮拍着他的肩,輕聲哼唱着《小星星》哄着他,隨着那歌聲唱過一遍又一遍,徐雨的眉頭終於漸漸的鬆開,他的身體不再顫抖,呼吸也漸漸的平穩,陷入更深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