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也是這樣認爲的。”徐雨說着笑了起來，“我想，與其逼着你給我答案，不如等着你主動向我坦白一切。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雖然有些晚，它終於還是來了，不是嗎？”
尹仁心疼的吻了吻徐雨的額頭：“對不起小雨，都是我的錯，讓你等了這麼久，讓你不安了這麼長的時間。”
徐雨笑着咬了一下尹仁的脣瓣，說：“別扯開話題，繼續說下去，後面還有很多呢？”
尹仁笑了笑，繼續說了起來：“那天晚上，我和薛定邦聊了很多，卻獨獨避開了我和他之間的關係究竟該如何去修復。薛定邦說，他已經選擇和前田克里斯去日本，我才知道，我跟他，已經回不到過去。下山的時候，我的心是很亂的，我一直走在前面，想的就是快一點從那個曾經充滿過去回憶的地方逃走，想要早點結束這一切，只是我沒想到，前田克里斯的嫉妒遠比我想象中的可怕，他竟然將憤怒發泄在你的身上，甚至想要致你於死地。”
“小雨，當我看見你掉在懸崖邊的時候，我整個身體裏的血液是凝固的。我甚至有那麼一段時間，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尹仁說着，彷彿像是要確認徐雨是真的在他的身邊，是真的還在這裏一般，他再次緊緊的摟住了徐雨，“當我把你拉上來，抱在我懷裏那一刻，我纔像是又活了過來一樣。小雨，我無法想象我去你之後的一切，那樣暗淡的，沒有生機的未來，太可怕了。”
徐雨環住尹仁的後背，輕拍着：“嗯，我在這裏，我哪裏都不去。”
“薛定邦當天其實一直是跟在我身邊的，他並不是突如其來的折返，他是知道了前田克里斯會做出一些過激的事，纔會原路返回。只是他也沒有想到前田會那麼快的下手，而且還那麼狠毒。但是那個時候的我，整個人都沉浸在差點失去你的後怕之中，把對前田克里斯的憤怒都發在了想要讓我冷靜的薛定邦身上，我衝着他怒吼，咆哮，用從來沒有說過的那些話去傷害他，懷疑他的動機，懷疑他的人品，懷疑他和我之間那份三十年之久的感情，我甚至對着他揮拳相向。”
徐雨緊緊的抱住了尹仁，他親吻着尹仁的鬢角，長長的嘆息着。
“那個時候的薛定邦，看着我的眼神都是冷的，他的話也是冰冷的，我想，那一刻，他對我也是絕望到了極點了。”尹仁說，“從約塞米蒂回來之後，我一度認爲，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就止於這一次的重逢了，此後將再也沒有任何瓜葛。直到，我看到了那個U盤。”
徐雨抱着尹仁的手，突然緊了一下。
“那張U盤，是事務所成立十週年的時候，特意定製的。我抱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用材質來區別了我和薛定邦手裏的這兩個，並且在U盤尾部做了特別的標識。”
“beforelife，afterdeath……”徐雨在他耳邊低語。
“是的，beforelife，afterdeath，那句詩的原文是，愛，先於生命，後於死亡，曾經象徵了我對薛定邦那些無法宣之於口的感情。在我的內心之中，我一直都在期待他能夠發現我對他的感情，然後迴應我。”尹仁說着就苦笑了一聲，“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都認爲是他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我甚至不止一次的埋怨過他的殘忍和冷漠。但是，事實上，我錯了，我錯得離譜。”
“那張U盤裏，存放的是薛定邦送給我的33週歲生日禮物。裏面有那一年春節時，他和他的父母，還有我的父母一起過節的視頻，他們一起祝我33歲生日快樂。薛定邦爲我彈奏了我最喜歡的鋼琴曲，最後的那一首，叫《小星星協奏曲》。”
徐雨溫柔的撫過尹仁的眉骨，說：“你說過，在和薛定邦攀巖的時候，你總是很害怕，一害怕，你就會哼曲子。”
“是的。但是就是這首曲子，其實也是和薛定邦有關。”尹仁說，“小時候，我之所以會被父母逼着去學彈鋼琴，就是因爲隔壁的薛定邦什麼都會，成績好，鋼琴也彈得好，我爸不肯落人後面，就連打帶罵的趕鴨子上架。可惜我的天分總是不如薛定邦，學了好幾年，也只會這一首，而且還是因爲想着要和薛定邦一起上臺參加學校的合奏演出，才被迫學會的。”
尹仁說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首曲子，也是薛定邦親手把我教會的，每次只要哼起這首曲子，我都會很安心。攀巖的時候也是如此。那個時候，我總是哼得很小聲，懸崖上的風聲那麼大，薛定邦睡在我的上面，我以爲他聽不見，然而我卻錯了，他聽見了，並且聽得很清楚。”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他知道我害怕，他也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因爲我從來都沒說過，所以他也不會開口來問。這就是三十年來，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彼此心知肚明，卻又從來不會去點破。然而也是這種過於安全相處模式，讓我和他彼此錯過了一次又一次，也讓我誤會了他一次又一次。”
“在小星星協奏曲的最末尾，他穿着一件駝色的風衣，裏面是一件淺色的帶着暗花的襯衣，他對着我說，‘仁哥，這一次我們不攀巖了，我們一起走你選的路’。”
“來紐約的時候，他也穿着同樣的那件衣服。薛定邦他在最艱難的時候，選擇了我，選擇來到美國，卻被我一次又次的推開，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他不是選擇前田克里斯，他是被我逼着去選擇了前田，也是被我逼着去的日本。離開家，選擇去日本的薛定邦，失去了一切，他失去了他愛着的仁哥，失去了對生活的信心，也失去了對未來的期待，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我。是我這個自稱愛了他三十年的尹仁，是我這個傷害了他三十年的尹仁，也是我這個辜負了他三十年的尹仁。”
“小雨，我真的很愧疚，愧疚於我對薛定邦做過的一切，我也愧疚於我對於你做過的一切。直到看到那個視頻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渣，我一直在自私的活着，享受着他人給予我的關愛和幸福，卻絲毫不知道珍惜和感恩。我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心安理得的享受你給予我的溫情和關愛，我甚至也不配擁有你。”尹仁說着，禁不住淚水盈滿了眼眶，“那個時候我選擇去日本，的確是想要去見薛定邦。我不是去祈求他的原諒，也不是想和他複合。我只是想向他道歉，想跪在他面前，爲我曾經做出的那些傷害他一切行爲懺悔。我自知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背叛當初對你許下的承諾，我無法再面對你，於是我只能選擇將我名下的一切財產轉移給你。我想，讓你後半生無憂，是我最後能爲你做的一件事。”
“我以爲我能夠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可是事實證明，我又錯了。”尹仁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了下來，“我愛你愛得無可救藥，我愛你愛得無可自拔，我發了瘋一樣的到處找你，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即便是睡着了，也會從失去你的噩夢中驚醒。你走以後，我就如同一尊行屍走肉，活得毫無意義。”
徐雨看着他，眼裏也閃着淚光：“這麼說，還真是得謝謝我跟你鬧了？”
“是的，幸好你鬧了。”尹仁認真的說，“我才明白，我不能失去你。小雨，你知道嗎，你從來都不是退而求其次，你是我心中那個無可替代的獨一無二。”
徐雨哼了哼：“好吧，姑且信了你這一句。”
“小雨，我今天跟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要說我和薛定邦的過去是有多麼深的感情，也並不是想炫耀，想傷害。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獻給你，我的好和壞，我過去的一切，我的那些遺憾和慶幸，我那些痛苦不堪的，尷尬羞恥的事情，連着這顆這顆血淋淋的真心全部都挖出來給你。”
尹仁說着，從衣兜裏掏出了那個準備了很久的藍色金絲絨盒子，將兩枚名爲“永恆之環”的指環遞到了徐雨的面前。
“小雨，我愛你。在這一刻，在你面前的尹仁，是一個沒有任何祕密的，□□裸的尹仁，是隻想把餘生和靈魂全部交給你的尹仁。你願意接受他嗎？”
徐雨看着那兩枚一大一小的指環，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好不容易，他穩定了心神，伸出手去握住了尹仁的手，說：“尹仁，謝謝你今天跟我說的這一切。事實上，我的確也在等待着你向我坦白你的過去，我等了很久，甚至說是爲此一次次的失望和難過。但是，幸運的是，我終於等到了。”
尹仁點了點頭，他用滿含期待的目光看着徐雨，等着徐雨給予自己想要的那個答覆。
“真的，尹仁。今天的這一番剖修和自白，讓我很感動。”徐雨說着，深呼吸了一口氣，“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