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下雨,森林中曉霧瀰漫,比平日裏人跡少,更顯幽僻。下車時,zoe爲他撐傘開門,“今天設宴未免太突然了些。”她說出心中的疑慮,總覺得預感不妙。
虞歸晚皮笑肉不笑的擡眸,望了眼蒼翠灰綠的森林頂端,烏雲低矮的天空。“是有點鴻門宴的味道。”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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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歸晚入座時,長形餐桌上已經坐滿了幾位虞氏的股東。侍者見居於副位的人也來齊了,於是開始上餐。這家會所的特色,是法餐與粵菜融合的創意。粵菜主料突出,講究香濃,清而不淡,嫩而不生。結合法餐華美精緻的擺盤藝術,呈現了一桌汁多味腴的盛宴。
坐在主位上的虞雲健精神矍鑠,一派和樂,只說大家好久沒聚了,今天正好。而一旁的虞子悠則比較低調了,彷彿知道些什麼,又不願意參與進去,乾脆選擇一言不發的,低着頭把菜送到嘴裏。
“最近聽到一些小道消息,不知道當不當講。”飯間,一位股東突然開了口。
虞歸晚但聽不語,呵呵,好戲終於開始了。
“但說無妨。”老爺子放下了餐具,用餐巾擦了擦脣。
“聽說前些天我們在深圳競標的一個政·府項目,被江海集團給拿下了。這也就算了,可是我們旗下研發的一款產品技術外泄就嚴重了,偏偏江海集團也有這個項目和相似的產品,而且已經火速準備上市了。”這位股東言語間,將矛頭對準了誰,大家已經心知肚明。
另一位股東添油加醋道,“這也未免太巧了,以前江海集團跟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偏偏現在我們做的項目他們也打算進軍市場搶一杯羹。”
“是啊,怎麼每次都能那麼巧被江海集團截胡?”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像是事先編排好的一樣。
“聽說現在歸晚你可是江海集團最大的股東…….可是你別忘了你也是我們虞氏的一把手啊,不能餵了那個孩子而損及我們虞氏的根本利益啊!”這話說的一錘錘死了就是你虞歸晚暗箱操作讓利給江海集團。
“歸晚啊,我們損失可真的大了,競標的項目被江海集團截胡也就算了,可是我們虞氏研發的產品這損失可麼算?負責這個項目的團隊也會憤怒和心寒啊。”這些老傢伙倚老賣老,言之鑿鑿。
這時候虞雲健老爺子態度威嚴肅冷,低咳一聲,將剛剛還言語沸騰的老傢伙們都給震懾住。“我相信歸晚不是那種人,你們不要妄下定論。”
虞歸晚聽到這兒,終於忍不住感到好笑。
“現在集團內外部爭論非議都很大,不如歸晚先讓位放權吧,等到爭議過去了再說。”剛剛負責“揭露”虞歸晚的那位股東終於發出了此次議會的核心思想,把氣氛推向了高潮。
站在虞歸晚身後的zoe忍不住站了出來,“凡事講究證據,沒有任何理由和證據顯示虞總會爲了江海集團的利益而讓虞氏忍痛割肉。”
虞老爺子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虞子悠,極具震懾性地用眼神授意她上場開口。
內心裏雖然一百個不樂意,一千個牴觸此刻站在他的對立面,但是她沒得選。
“我手上有兩份證據,不知道你們是否感興趣看一下?”虞子悠站了起來,“雖然我也相信虞總貴爲我們虞氏的一把手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有了這份證據,一切不合理的懷疑也就合理了。”
第一份證據是產品研發部員工的證詞,由聊天記錄證實是虞總通過釘釘問他要了整份產品研發的技術方案。第二份方案更勁爆,是虞歸晚和江海集團現任董事江籙的通話錄音。錄音內容雖短,可是確確實實是虞歸晚的聲音,明說了“東西已經發給你了,你們只要產品發聲和上市早在虞氏之前就沒問題。”
證據面前,衆人譁然。其中幾位一直投誠虞歸晚的股東更是感到匪夷所思。
虞歸晚知道虞雲健會坐不住,會想辦法逼自己退位,但是沒想到他費盡心思使勁下流手段的方式是拉攏聯合江籙通過技術手段僞造錄音。
好你個江籙,現在看來江海集團的統治權你也別想要了。
“我還是相信歸晚會證明自己清白的,歸晚從小在我的身邊長大,他的人品我敢保證。但是現在各位股東和公司上下的員工都需要一個安撫和交代……”虞雲健做痛心疾首狀,主持大局,“我這老骨頭雖然退休了,但仍舊有虞氏的決策權,我提議讓虞子悠代理董事一職,大家沒意見今天就到這兒。”
虞子悠倒吸一口氣,激動的握緊了拳頭,強自捋勻了呼吸。然後小心翼翼的往向了虞歸晚。她想證明自己也可以很優秀,也可以站在巔峯。唯有跟他勢均力敵,他纔會拿正眼看自己。
男人仍舊眉目磊落,霍然起身,“謝謝父親的信任,我會這兩份證據皆是僞造的,絕不辜負父親這麼多年的苦心栽培。”
虞雲健知道這次設下的鴻門宴並沒有動及到虞歸晚的根本。但是他的行動必須快,不能再拖了,至少現在也把他拽下臺了,也讓他支持率驟降了。其餘的,以後再慢慢逐步打擊清理吧。至少,得擊垮他,不能再給他站起來的機會了。原以爲他虞歸晚是個好掌控的傀儡,沒想到他身上的血液竟是如此反叛,主張什麼“安氏正統論”。那麼,就別怪他冷血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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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輛低調奢華的豪車慢慢驅離這座綠光森林。煙雨曉霧將森林籠罩得更深,虞歸晚仍舊坐在人羣散盡的長桌上。zoe有些擔憂他的狀況,覺得男人的背影寂寥冷漠。
在撥通電話給秦桑榆之後,她才放心的帶着司機先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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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榆擡起傘,置在他的頭頂,爲他遮雨。這座小木橋下攜清溪款款,流水潺潺。人因爲置身在清雅幽僻的森林中,連清澈的瞳孔都被染上了綠意。
“不打傘會感冒的。”
“你怎麼來了?”他接過傘撐着,髮梢已經落滿了雨珠,似白砂糖,細細密密。
秦桑榆倚靠向他,一起朝着綠意渲染的楓松榆楊望去,“今天的菜好喫嗎?”
“主菜還不錯,慢烤法國銀鱈魚。”他回着話,很是自然的摟着她的肩朝着蜿蜿蜒蜒的曲折小徑散步。“你呢?吃了沒有?”
“就喝了杯美式,吃了跟香蕉。”
“走,回去餐廳喫點東西。”
“晚點吧,我現在還不餓,想跟你散散步。這兒環境好好啊,滿眼都是綠色,幽僻安靜,沒有什麼人往來,是個奢侈的森林氧吧。”
“喜歡?”
“當然,你難道不喜歡?”
“嗯,喜歡。”
“我剛剛停車的時候發現這附近也種了許多桂花的。到了七八月份桂花香味漫溢,金黃花瓣落地,楓樹紅了,池裏的荷花開了,風景肯定很好。到時候你要再帶我來這裏。”她有意帶着他往美好的事物去暢想去憧憬。試圖讓他忘掉短暫的不愉快。
他知道她的及時出現是爲了什麼,即使世界爾虞我詐明槍暗箭,他回頭,身後亦有一片柔情守候。那是乾淨的,赤誠的,賽過白駒過隙、斗轉星移的溫柔,能讓長河落日和草色煙波都爲之失色。
“桑榆,zoe都跟你說了吧,剛發生的事情。”
她略略點頭,有些擔心道,“只是說了個大概。你別責怪她,她也是爲了你好。”
“本來就不該讓你擔心了。”他確實不願意讓她爲他憂惱。更寧願她活在自己爲她佈置的歲月靜好裏喝喝花茶,養養花。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啊?怎麼予以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