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曹好奇地問：“何先生，你接過吻嗎？”
“……”何復言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雖然高中時候的戲劇社基本是真親，但要問現實裏的吻，那還真是沒有。
“沒有……嗎？”小曹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浮上擔憂。
“有。”何復言模糊重點，“以前在戲劇社演過不少。”
“哦……”小曹又問，“跟男人呢？”
“……”何復言又一次被這個小助理問得啞口無言，怎麼回答都覺得不對，只好拿出專業態度，“男的女的都一樣。”
“那就好……”小曹終於放下了心，“那你多指導指導華辛。”
“嗯。”何復言繼續頭也不擡地看劇本，掌心卻緊張得出了一層汗。
“那個……”華辛聲音突然響起。
何復言轉頭看他，見華辛雙眼清澈，態度誠摯地說：“謝謝……又要麻煩你了。”
華辛是單純把這件事當作工作的。
何復言讓紛繁的雜念強制靜音。
華辛所在的樓層大多是劇組的熟悉面孔，爲了避開不必要的麻煩，他們選擇了去何復言的房間，只是小曹幫忙到華辛房裏取了一點東西。
何復言的房間是一間普通的大牀房。進屋後，何復言環視了一圈，說：“劇本的場景在公共衛生間，這兒的衛生間空間太小了，不適合走戲。不過這場戲對場景的依賴性不大，我們去臥室，對一下重要臺詞和主要互動，應該就夠了。”
大牀邊有兩個落地臺燈，何復言把它們全部打開，又選擇性地開了幾組頂燈，把兩盞檯燈挪了一下位置，說：“假設這兩處是主燈光，拍攝當天可能不完全一致，大致是這個意思。”
然後又拿着手機，透過鏡頭對着房間看了一下，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說：“吻戲在實拍時通常會展現多個角度，側面中景的話，攝影機大概在這個位置。小曹，你過來拿着這個，客串一下攝影。”
“啊？”小曹不知所措，“我、我還要在場啊？”
“拍戲的時候你不在場嗎？”何復言問。
“不是，”小曹發出小白的疑問，“我以爲你們私下裏……”
“拍攝現場可比這兒人多多了，不存在私下一說。”何復言耐心解釋，“吻戲難也不難，沒有過多的臺詞、動作和過激情緒，但難在兩個人如何配合、克服尷尬，還要拍出美感。”
何復言把華辛拉到牆壁的位置，讓他背靠着牆，自己則擋在他的面前，低頭看着他，然後輕扶住他的肩膀，慢慢地向前傾身。
華辛聽話地靠在牆邊，明亮的燈光照進他幽黑的眼瞳裏，倒映出何復言的身影。何復言恍惚，定了定神。
在鼻尖還剩一拳距離的時候，何復言停下，心裏七上八下，出口的話卻還是那麼理性：“我跟華辛這個身高差剛剛好，但是……”
說到這兒，他有些不是滋味：“項澤煜比我要高個幾公分。”
“可以穿增高鞋墊，導演也這麼建議。”小曹補充道。
“那應該行。”何復言嚥下喉間的苦澀，強行把注意力都放在講戲上。
保持着與華辛吐息可聞的距離，何復言伸出一隻手，柔和地覆在華辛的右側臉頰上，拇指輕捏下巴，往一側帶了帶：“頭往這邊偏一點。”
何復言聽到華辛輕輕的呼吸聲，還隱隱聞到某種水果味的清香。內心的鼓動直衝耳膜，他凝了一下神，朝着與華辛相反的方向也偏了偏頭。
“小曹。”導演的專業精神讓理智頑強堅守，何復言眼裏看着華辛，對小曹說，“你站在那個位置用手機拍個照，錄像也行，我看看畫面效果。”
“啊……哦哦。”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小曹差點看入了神，在何復言的提醒下，她終於履行起分配給她的攝影任務，打開了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聽到“咔嚓”一聲響過，何復言放開了華辛，走到小曹面前。
“這樣行嗎？”小曹打開相冊，把手機遞給何復言。
畫面不是完全的正側面，而是偏了一點角度，使鏡頭更多地呈現出他華辛的表情。
華辛的臉微微歪向右邊，白皙的肌膚清晰可見，眼眸半眯着，長長的睫毛遮擋住半個眼瞳。而何復言擋在華辛的面前，只看得到寬大的肩膀、後頸、小半張側臉以及下頜的輪廓。落地燈的光束打在他們一側的臉上，在另一側投下陰影，整個畫面縈繞着曖昧又唯美的氣氛。
何復言凝視着這張定格良久，又沒來由地有些悲傷。他掐了掐自己的虎口，重新以導演的視角審視畫面，評價說：“挺好看的，現場專業攝影師拍出來應該比這更美。”
“真的？我也覺得很好看。”小曹有點興奮，把手機拿給華辛也看了一眼。
何復言不敢看華辛的反應，他坐回房間的大牀上，翻出了劇本，又在內心過了一遍劇情。
劇本規範的排版和紙張特有的印刷氣味讓何復言回想起了熟悉的職業狀態，他拿着劇本從牀上起身，說：“我根據我的理解，大致說一下戲吧。”
小曹回到原本的位置繼續充當攝影師，何復言則到距離牆壁兩步遠的位置，隔空畫了一個圈：“前十句臺詞都在這個範圍內進行。這十句臺詞其實很簡單，就是兩人爭執，情緒不斷漸進、高漲，最後推向頂峯。在夏晨夕最後一句還沒說完的時候，我會把華辛拽到剛纔的位置，背靠牆壁按住，力度……不會太小。”
何復言沒有看華辛，而是徑直走回牆壁的位置，華辛自動讓開，何復言接着剛纔的話一鼓作氣地說：“按照剛纔的角度，宋業吻上夏晨夕。這場吻戲應該有從狠到柔的轉變過程。”
“轉變過程？”新手助理小曹思維跟不上，忍不住發問，“劇本里不是寫着強吻麼？”
“的確是這樣寫的沒錯，但是從人物小傳可以看出，宋業是個對夏晨夕從來狠不下心的人，這一幕又是他對夏晨夕暗戀已久的爆發。原著小說裏也有明顯表現，與其說是逼迫性的強吻，不如說是從酒後的一時衝動，到情難自已的逐漸深陷。”
“哇……好細膩。”小曹聽得一愣一愣。
“這類題材的受衆主要是女性，細膩、唯美，舉手投足的愛意，很容易打動人。”何復言像一個科普機器，“除了情真以外，最需要注意的就是鏡頭。宋業擡手托住夏晨夕臉的那一下，我會用右手，這樣不會擋住他的鏡頭。現場可能不完全一樣，但思路是相似的，導演應該會跟你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