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在與南越以西相鄰的西桂省丘陵區，而海主要集中在旅遊業發達的南越省海夕市、江港市、淺陽市。
旅遊攻略五花八門，何復言網上搜了一圈，卻仍是興致平平。
那天在咖啡店見過江且笑，晚上與林吾三人吃了一場火辣的燒烤，又在江且笑的強烈要求下訂了旁邊的KTV。照理說餞行該是有些傷感的，卻活生生被拗成了不醉不休的歡唱party。
凌晨打烊的時候，林吾與何復言道完別，帶着已經醉醺醺的江且笑打了一輛車，回了家。
何復言在KTV門口抽了一支菸，沒什麼感慨，只是腦中不停回播江且笑說的那幾句話。
“多出去走走，體驗生活，旅個遊就挺好。”
“實在放不下，再追追看唄。”
當天回去後，何復言查閱了幾個網站，攻略、遊記鋪天蓋地，卻都是他不喜歡的那種開發成熟、充斥過多商業包裝的景點，外表光鮮，內裏腐朽。挑來撿去也沒找到心儀之地。
之後又在宿舍憋了幾日，畢業設計還是遲遲沒有進展。
在何復言預想中，他的作品要發掘的，是更深、更底層、更邊緣且更真的事物。遍尋交州周邊，要去哪裏才能喚醒這種靈感？
漫無目的地翻着網頁，鼠標滾輪下滑，突然一篇名爲“在角落發現光——南越小衆景點推薦”的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篇帖子的樓主環南越省旅遊了一圈，專挑小衆未開發的景點，還貼心地附上了一張做了標記的南越省地圖。
雖然帖子沒什麼人氣，何復言卻仔仔細細地讀着，在讀到第5個景點的時候突然停住。
作者這樣寫道：
“小路很乾淨，人煙稀少。租一輛自行車沿着海岸慢慢騎行，小路可直接下到沙灘，偶爾見停靠的漁船。小鎮三面環海，中間是凸起的綠丘陵，有座小寺廟，無人看守，天地自靈。唯一不方便的，是天黑之後，幾乎無店鋪開了。若你是習慣於繁華都市喧囂之人，可能不會喜歡。”
文字旁邊配了一張放大的地級市地圖，在地圖的最東端，一小片區域被圈了起來，旁邊標註“善安市竹涼鎮”。
何復言凝視着那個地名，捨棄了優柔寡斷，點開火車訂票網，敲下鼠標，直接訂了第二天去善安的火車票。
從交州到善安的高速列車年底纔會開通，此時去善安，普快火車足足要乘7個小時。何復言訂票的時候太過果決，直到坐上了火車的硬座，才意識到這次旅途的漫長。
早晨7點發車，他背了一個大大的旅行包，裝着筆記本電腦、相機，向着南越省的最東端出發。
沿途的風光在窗外飛速掠過，田園山水，還有勞作的農民。列車停靠的時候，他便拿出相機記錄沿途的人文風景。
終點越來越近，何復言難得地有些興奮，幼稚得像小孩子春遊時的心情。
下午兩點，火車停靠善安站。
何復言活動活動靠久了有些痠痛的肩膀，揹着行李，穿梭在陌生的車站，跟着導航找尋自善安市去竹涼鎮的大巴站。
手機一響，是江且笑傳來的短信。
“少俠，後會有期！”
何復言笑了笑，沒打字，也拍了一張車站牌的照片，發了過去。
江且笑很快回了一個點讚的手勢。
過了兩秒，又發來一張照片，是和林吾兩個人，靠得很近，一副精神煥發、整裝出發的樣子。
秀恩愛之意昭然若揭，何復言默默刪掉剛剛打好的“謝謝”二字。
然後，江且笑發來了關機前的最後一條短信：
“順便生日快樂x3，以後的份兒一起說了。加油吧少俠。”
何復言一恍神，纔想起今天是8月1日，他21歲的生日。
而他早已不在乎這種形式上的東西。
“一路順風。”
何復言以一句常規而誠摯的祝福語結尾，退出了信息界面。
退出前的一刻，那張站臺前的照片又晃過他的眼簾，他猛然覺得哪裏不對勁，翻出手機，調出了照片。
圖片放大，再放大。
畫面中，“善安站”牌子的後側，一個身穿純白色上衣、推着淺灰色行李箱、頭髮染成栗色的修長男生的背影，隱隱約約，被牌子和人羣擋住了一半。
何復言怔住，大腦來不及多想，揣起相機就往站臺外跑。
車站人來人往，他穿過擁擠的人羣，尋覓一個微乎其微的概率。一路找到出站口附近，又不甘心地倒回月臺找了一圈，卻始終沒有見到那個身影。
何復言站在月臺，再一次打開那張照片仔細觀察了半分鐘。即便只有半個身影，被淹沒在人潮，面容模糊，他卻毫無根據地確信，這就是那個人。
這種於萬千人海與朝思暮想之人偶遇的感覺太過奇妙，就像幻化成真的夢境，明知道沒有科學依據，卻還是想相信冥冥之中就是有這樣的緣分，理智無端出走，勇氣猛然涌進。
何復言調出聊天界面，發出了兩個多月來的第一條信息：
“剛纔看見有個人，好像你。”
一鼓作氣，附上了照片。
手機震動，消息很快回復，界面上只有兩個字：
“是我……”
何復言手心出了一把的汗，他在衣角上抹了抹，打出了下一條信息：
“你在哪？”
“出站口。”
何復言把旅行包往後背一甩，猛衝向了出站口的方向。
耳邊風呼嘯而過，心臟怦怦直跳。修長的雙腿一步三階，跨上階梯，從出站檢票口躍了出去。
站外陽光明媚，與站內狹長通道的灰暗形成鮮明的對比。手機恢復了滿格信號。
盛夏的光照下，一身潔白的男生站在那裏。
何復言放緩了腳步，慢慢地走近。
華辛擡起眼，用那雙熟悉的黑眸看着他：“你……”
“我來旅遊。”何復言欲蓋彌彰似的搶答，“畢業設計，來取取材。”
“哦……”
不甘於沉默，何復言沒話找話：“好久不見。”
華辛回答：“嗯。”
何復言又問：“戲殺青了？”
“嗯。”華辛又回答，“昨天。”
氣氛有些冷場。
何復言突然有點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