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齣戲 >第35章 第35章 過去
    何復言在華辛身後默默靠近一步,摸出皮夾裏那隻小方木塊,細細對比。

    照片中人掛在脖子上的護身符,只有拇指大小,四四方方,上部鐫刻三角形的廟宇房頂圖案,中央的文字太小,光是這樣辨不清晰,但若對字樣早有了解,便能知道,寫的是“平安”。

    紙花已燒至莖部,華辛從碑前轉身,準備招呼何復言離開,卻發現他的視線直直地看着墓碑。

    華辛也側頭看了眼墓碑,何復言把平安符攥在手裏,說:“走吧。”

    下午兩點是最熱的時刻,他們一前一後穿過後山雜草叢生的墓地,肅穆地沒有說話。

    踏回石階小路的岔口,何復言纔打破沉默:“你每年都來?”

    “嗯。”華辛主動補充道,“三年。”

    何復言想起和華辛第一次見面,是兩年多以前。

    “那年你高中畢業?”何復言語氣更像陳述句。

    “嗯。”華辛平靜地答,“阿婆是……那年暑假走的。”

    “你的阿婆,看上去還很年輕。”何復言像是尋常聊天,“墓碑上那張。”

    “那是……二十年前的照片。”華辛回答,“她沒再照過相。”

    何復言不動聲色地觀察,兩年前的華辛精神如常,這時的華辛波瀾不驚,不像是近幾年遭遇了巨大變故的樣子。

    更關鍵的是,黎雅的附件裏記敘了華辛在高中戲劇社時期,就無法帶血演戲的經歷。

    時間對不上,何復言否認了先前驚悚的猜測,暫且放下一顆心。

    “這個東西。”何復言上前一步,攤開攥出汗水的手心,“你有印象嗎?”

    何復言看到華辛的神色明顯動容,黑色的瞳孔睜大,猶豫地舉起手,想要取走他手心中的物件。

    他體貼地把手向前伸了伸。

    華辛用雙指捻起那隻小木塊,正反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擡手指向他們正前方,說:“阿婆以前……在那裏求過一枚。”

    正前方,正是那一座無人看守的小寺廟。

    “以前,村裏人常來這裏求符。”華辛帶着何復言走進年久失修的小廟,“符上文字每年都不一樣。”

    何復言拂去功德箱上的灰塵,問道:“你阿婆是哪年來求的?”

    “不知道。”華辛回答,“我從記得她,就戴着。”

    這個表述太過獨特了,何復言問:“什麼時候記得她的?”

    華辛皺起眉頭,像是在想一道很難的習題。

    何復言換了種思路:“汪汪是什麼時候養的?我是說以前那隻。”

    華辛歪了歪頭:“初一……六年級。”

    何復言沒聽明白:“是初一還是六年級?”

    “六年級是舊朋友。”華辛語速變慢,聲音變得粘膩,“汪汪是初一的新朋友。”

    華辛的表達又變得像沒有邏輯的小孩。

    再問是問不出什麼了,何復言迴歸正題:“你剛剛說,這座廟裏求的符,每年都不一樣,那你的阿婆求的那枚,是什麼文字?”

    華辛低下頭,拇指撫摸着這枚平安符的字紋。

    “我看着……”何復言用眼神瞄他,“也像‘平安’。”

    “是。”這一次華辛的答案很肯定。

    “那……”

    “你這枚怎麼來的?”華辛倏地擡頭。

    何復言沒想到突然被反問,下意識不願就此多言:“別人給的。”

    “怎麼……給的?”

    “嗯……就是,那人好像有親戚是南方的,說不定,跟這兒有點兒關係。”何復言眼神躲閃,“這太巧了,我也沒想到。”

    華辛的情緒在眼底一閃而過,有一點點失望,一點點受傷。他垂着眸,專注地摩挲着那枚平安符。

    “要不……”

    何復言看着華辛的樣子,斷定他是睹物思人了,也有些不忍,便說:“你先拿着吧。”

    他沒說是送,也沒說是借。

    華辛躊躇了一會兒,心事重重地接受了這份好意。

    “剛纔在山頂,我看見背後還有一個村子。”回去的路上,何復言載着華辛問。

    “嗯。”華辛跨坐在後車座,保持來時的姿勢,“下吉村。”

    “哦,好像挺有意思。”何復言鼓起勇氣邀請,“我下午想去轉轉,你去麼?”

    “我……”

    話沒出口,自行車突遇道路一處坑窪,車體起伏顛簸,華辛的額頭撞上了何復言的後背。

    何復言捏下剎車,轉頭關切:“沒事吧?”

    後座的華辛一手扶着額頭,一手握着平安符,眨巴了下眼睛。

    “沒……”

    “哦。”何復言又踩動踏板,後背一處灼熱。

    “我不去了。”

    華辛端坐身體,把符揣進了隨身攜帶的挎包的最深處:“回住處。”

    “哦。”何復言眼神低落下來,不再強求。

    在海邊的小餐館簡單解決了午餐,何復言騎車把華辛送回農家小別墅,又獨自一人帶上相機,沿着環鎮小路取材去了。

    何復言照着地圖,專程繞了遠路,途經了山頂看到的那座小學。

    只不過小學早已放假,無人進出。

    他騎着車失望離開,卻在路途中有了更加意外的收穫。

    他發現了一家福利院。

    這家福利院外觀十分破舊,門口的大字已經褪色缺口,勉強可以看出寫的是“竹涼鎮福利院”。

    大門沒鎖,門口也無人看守,何復言無法阻止自己想邁進去一探究竟的心情。

    院子裏是簡單的大院子和二層連體小樓房,每層樓3個門,比私人的農家小別墅大不了多少。樓房外牆統一刷成了純白色,牆體表層已有些剝落。房頂還掛了一個廣播大喇叭,播放着音質不清的音樂。

    何復言仔細聆聽,發現這音樂的旋律,十分耳熟。

    好像就是華辛手機裏循環播放的那一首。

    他把自行車停在院子裏,沿着最左邊的門,一個個看過去。房裏空無一人,看上去是荒廢了。

    像是踩入了什麼禁忌之地,無端地開始緊張。

    “喂,小子,你幹嘛!”突然,一個粗啞的男聲響起來。

    何復言被這聲兒嚇了一跳,擡頭看見一個佝僂着背的老頭一瘸一拐地從二樓下來,手裏拄着柺杖。

    “抱歉!”何復言忙解釋,“我是……遊客。”

    對方露出狐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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