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貝玥穿着火紅的真絲連衣裙，帶着一大幫子人進了何家的大宅子。
“玥玥，好久沒看見你了。”盧學思把她牽到沙發上坐，“在南方發展得還順利吧？”
“一切順利。”陳貝玥讓助理把裝修隊的人領進來，“小止都三歲多了，還沒給他送過什麼像樣的禮物，這次給他建個小遊樂園，場地有限，希望伯母別嫌棄。”
“真叫你破費了。”盧學思愛憐地摸摸她的手，“你小時候喫苦，長大還關心你弟弟，真是不容易。”
“小止喜歡就好。”陳貝玥笑着說，“就是伯母別怪我把你家砸壞了。”
“那怎麼能呢。”盧學思慈愛地笑。
“要是那小子還不知悔改，”何正哲坐在單人大沙發上，喝了一口茶，“我去收拾他。”
“那倒不用勞煩伯父。”陳貝玥側坐在盧學思身邊，給她捶肩，“小言從小就叛逆，越逼得緊，越想要自由。”
“自由。”何正哲不屑地說，“當個戲子就自由了？”
“那肯定不是。”陳貝玥別有深意地笑笑，“所以得讓他明白娛樂圈的身不由己呀。”
“就你機靈，辦法多。”盧學思點了點她的眉心，“你去辦吧，有什麼困難跟我們說。”
“他想自生自滅就隨他去。”何正哲甩下茶盞，聽着裝修隊叮叮噹噹，道，“二兒子比他聽話多了。”
“說什麼呢。”盧學思用眼神暗示何正哲，轉過頭和顏悅色地安慰陳貝玥，“你放心，不管小言什麼態度，伯母都把你當親閨女。”
陳貝玥跟着呵呵地笑，眼眸裏埋下不可預知的謀劃。
過了幾天，何復言收到一個面試通知。
面試的地點在天溪文化產業園附近的一家商務酒店，離交州電影學院很近。
何復言正經地打扮了一番，到了酒店才發現，這裏在進行夜與晨夕第二季的配角試鏡。
何復言被工作人員領到休息室，等了很久，只等到一位累得滿頭大汗、手裏拿着一沓紙的青年。
青年介紹自己是副導演，然後把手中的紙和一支筆遞到了何復言的面前。
何復言看清紙頁，封面用黑體印着大大的幾個字——勞動合同。
“日程趕得緊，導演今天試鏡抽不出時間，你先簽吧。”副導演說着，把合同直接翻到最後一頁，“你簽完我們公司再走內部流程。”
劇情發展得實在太快，何復言措手不及，難以置信地問：“不需要面試嗎？”
“不用。”副導演語速很快，“你要不放心，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這個項目……”
何復言拿起副導演手中的合同，往前翻看了一下。合同條款中規中矩，倒瞧不出有什麼陷阱在裏面。
難道導演僅僅因爲看過他的作品就定下他了嗎？
何復言將信將疑，最後翻回落款頁，下方甲方和乙方都空着。
“請問我是以什麼形式，和什麼組織簽約？”何復言發問犀利，“甲方是誰？”
“甲方就是我們工作室。”副導演飛快地說，“隸屬《夜與晨夕》的資方旗下。你上網查查就知道。漠光的黎小姐沒有告訴你嗎？”
這位副導演認識黎雅，至少證明不是騙子。
何復言稍稍放心，但這簽約定得着實草率，他趁着副導演不注意，給小曹發了短信確認。
副導演看來是真的很忙，火燒火燎地處理事務，這期間出去了幾次，對何復言的拖延也快失去耐心。
在不斷的催促下，何復言做了些心理建設，擠牙膏似地簽下了一個姓，手機閃了兩下。
所幸小曹的短信回得及時。
「他是副導演沒錯。」
「爲什麼不面試就直接跟我簽約？是慣例嗎？」
「不清楚誒，劇組換了班底，我幫你問問。」
何復言用紙業擋着手機屏幕，迅速打開界面。
「問了劇組的人，說是導演組人馬已經定下，都是新資方旗下工作室的人，叫文和導演工作室。」
小曹發來一條官網鏈接。
「跟你簽約的應該是他們團隊吧？」
看着這行字，何復言總算回過味來，先前種種不自然的感覺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原來招聘，推薦，面試，都是策劃好的局，等着他往裏跳。
他甩下筆，重重地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副導演不明情況，在後面煩躁地喊。
何復言不理會，徑自走向出口，卻在走廊上撞到一個人。
這“氣質”不可能認不出，正是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北月娛樂傳媒旗下“文和導演工作室”的負責人馮文和。
“喲，小何。”馮文和一點兒也不驚訝，“簽完啦？”
何復言站在原地看了他兩眼，忽然退回剛纔的房間，沒給馮文和反應的時間，就把合同撕了個粉碎。
何復言從酒店出來，悶頭往學校走，腦子裏亂糟糟的。
他不知道北月怎麼會跟《夜與晨夕》扯上關係，跟漠光扯上關係。
陳貝玥的名片被他給扔了，沒有聯繫方式，華辛本人肯定不能問，他撥通了黎雅的電話，但意外地，電話沒有佔線，卻一直無人接聽，何復言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黎雅故意晾着他似的。
他焦頭爛額地在學校門口繞圈，心裏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又理不出頭緒。
黎雅那邊持續接不通，倒是冷懌神叨叨地打了一通進來。
“哪呢？”冷懌絲毫沒察覺到他的煩躁，興奮而浮誇地說，“獨家喜訊！”
何復言冷着臉問：“喜從何來？”
“那自是爲你的終身幸福而來！”冷懌邀功似地，“我聽班上女同學說，校門口新開了家蛋糕店，據說可以DIY！”
何復言停下腳步，這纔想起被陳貝玥搞了這麼一出，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事。
鼻尖正好聞到一陣香飄四溢的糕點味，何復言環視四周，看見對面真有一家新開張的蛋糕店，櫥窗裏擺放着一排排蛋糕，五顏六色，精緻漂亮。
“據說可以手把手教，包教包會！”冷懌還在傾情推薦，“這就是愛神丘比特的恩惠，黑暗料理界的救星，去吧少年，不必謝我！”
“嗯，謝謝你。”
何復言掛了電話，拋卻了心中的煩悶，抱着試一試的心態走了進去。
這家烘焙小店的裝潢是溫馨的居家風格，店裏有完善的蛋糕DIY原材料，還有一些現成的裝飾，有的蛋糕甚至可以把照片直接打印上去。
店員熱情地上前：“同學，體驗一下嗎？烘焙師全程專業指導。”
“圖案可以自己設計嗎？”何復言探問道。
“當然可以。我們還能根據你的需求設計裝裱樣式。”店員說着，給何復言看了幾個案例。
一上午的煩擾糾結終於被這點希望衝散，何復言興致逐漸高漲，跟店員講述了自己的需求，細緻地討論起圖案來。
冷懌說得沒錯，這的確是他絕處逢生的救星，在這裏耗了一個下午，從配置比例到烘烤手法、火候的全程教學，哪怕他確實不擅長烹飪，但第一次做出來的效果，還是比他在宿舍裏瞎倒騰的鋪蓋卷不知強了多少倍。
“這創意真的不錯。”店員也對他的成品讚不絕口，“寓意浪漫，你女朋友一定會喜歡的。”
“多虧你們幫忙設計。”何復言也撥雲見日，道，“就是我做得有點醜。”
“沒事，這次只是練手嘛，蛋糕不宜放太久。”店員親切地安慰，“可以在生日的頭一天再正式過來做一個，這邊幫你先預約。你女朋友生日是幾號？”
“1月8號。”何復言坦然地接受了這個誤會，“那就約1月7號，開門我就來。”
“好嘞，帥哥。”店員打趣地笑。
店員拿出包裝盒子，把何復言下午做好的外觀還算及格的蛋糕裝進去。
這麼大個蛋糕，一個人肯定是吃不了的，又要便宜了宿舍那幾個兄弟，更何況……
何復言看了看蛋糕上的圖案。
“等一下。”他突然叫停，“能不能把上面的圖案抹掉？”
“可以是可以……”店員疑惑不解，“爲什麼呢？”
“防劇透。”何復言鎮定地解釋，“被別人先猜出來，我會不爽。”
旁邊的兩個正在做蛋糕的女同學“噗嗤”笑出聲，店員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答應道：“好的，帥哥！”
小店的氛圍很奇妙，彷彿人在糕點堆裏裹了一圈，都染上溫馨的甜味。何復言拎着沉甸甸的蛋糕從中走出來，上午那些不甚愉快的經歷好像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他回想起半年前，自己收到的那份甜蜜的禮物，而再過幾天，他將要送出自己最用心的生日禮物。
不管對手怎麼做，只需迎難而上、見招拆招。何復言想明白了這點，鄭重地抱起手中的蛋糕，暗自下定決心，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重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