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華辛吞吞吐吐地描述當日小屋裏發生的事，何復言怒不可遏。
“你說那混蛋就在這棟樓？！哪一家？”
“101室……”華辛被何復言的反應驚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回答。
何復言直挺挺地坐起，手臂撐牀就要起身，左腿已經跨下了牀沿，華辛連忙按住了他。
“沒、沒什麼大事！後來、來了一羣人鬧，他就跑了……”
爲了安撫何復言的怒氣，華辛口不擇言地補充道：“要不是、要不是那個姐姐告訴我港口市場，可能還找不回你的電腦……說不定是好事……”
“姐姐？！好事？！”何復言氣得失去理智，大吼道，“你搞清楚他們想幹嘛了嗎？爲了一臺電腦，你差一點就……這算哪門子的好事，你到底在想什麼？！”
華辛被他這一句話吼懵了，擡起深黑的眸子，迷惘地望着何復言。
他睫毛顫動，嘴脣顫抖，卻像被粘稠的血水封住了喉嚨，說不出一句話。
何復言吼完也清醒了，看着華辛，忽地回想起當初華辛差點被馮文和潛規則的事。
此時的眼神和那次如出一轍。
“對不……”
華辛頹然地垂下眼，話剛送到嘴邊，就被堵了回去。
何復言託着華辛的雙頰，果斷地吻上了他的脣。
道歉的話被生生嚥了下去，華辛來不及思考，脣間的感覺從激憤到平和，最後輕柔地分開。
“不要道歉。”何復言抵着華辛的額頭，聲音裏混着一半繚亂的氣息，“我的錯，不該兇你，對不起。”
華辛沉默半晌，終於怯生生地問：“我不明白……電腦找回來……爲什麼不是好事……你不希望它找回來嗎？”
再次聽到這話，何復言眼裏的怒氣變爲了懊悔的憐惜。
“可你這麼生氣……”華辛痛苦地把頭埋進何復言的胸膛，“爲什麼越努力，事情越糟糕……我越來越不懂了……”
“因爲比起電腦，我更在乎你。”
何復言扶着華辛的肩膀與他正視。
“我以前就告訴過你，自身的感受是最重要的，我愛惜你，你要比我更愛惜你自己，明白嗎？”
華辛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樣子。
何復言本想再叮囑幾句，想了想又忍住了。
華辛剛學會重構自我意識，正在從“角色”的保護殼下走出來，用自己本來的面貌，磕磕絆絆地與這個世界相處。
就像蹣跚學步的孩童，你不能強求一個孩童一夜間學會在複雜的社會里全身而退。
想到這裏，何復言自告奮勇地有了“家長意識”，覺得華辛沒有保護好自己，該怪他沒有盡責纔對。
“以後有事先跟我商量。”何復言抱抱華辛，“這次還好沒什麼大礙，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真的不敢想。下次不要瞞着我一個人瞎琢磨，好麼？”
華辛身體微僵了一下，他沒說話，含糊地點了點頭。
何復言又問：“公司知不知道？報警了麼？”
“不能報警……會被媒體……”華辛頓了頓，聲音發緊，“黎雅發現我們的事了……”
何復言一愣，撫摸華辛背部的手停下了動作。
“她……我……”華辛控制住剎那的慌亂，說，“因爲你今天出院……小曹晚上來接我回去，接下來一陣子都不能見面……”
“沒關係，來日方長。“何復言一副想開了的樣子，故作輕鬆地說，“不能見面，總能打電話發信息。”
他拍了拍華辛的背，放開他，說：“餓死了，喫飯吧。”
保溫盒裏的飯菜已經涼了，何復言是不在意的，華辛卻硬是到走廊的公用竈臺上加熱了一遍才端上桌。
華辛做菜的手藝都是阿婆教的，阿婆是南方人，但滿桌的菜卻就着何復言的北方口味，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下次做點你的口味給我嚐嚐。”何復言給華辛夾了一塊牛腩，“有什麼拿手菜？”
“糖醋排骨……”華辛把那一大坨牛腩又撥回何復言的碗裏，“以前只做甜口……”
何復言覺得好玩，又把牛腩夾了回去：“瘦成這樣還挑食，你們公司不要求鍛鍊增肌的？”
“唔……”華辛無可辯駁，皺着眉頭嚥下了這一塊健身肉食。
何復言笑看着他，在這隻有十平米的小屋，連個像樣的餐桌都沒有，他卻升起一種別樣的感受。
暖暖的，很窩心，他形容不來，好像每個人與生俱來，他卻從未體驗過。
華辛到走廊的水池邊洗碗，何復言拄着柺杖，在衣櫃裏找衣服，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上方，他擡頭一看，發現衣櫃頂上似乎擱着一捆什麼東西。
他單手撐着衣櫃的把手保持平衡，另一隻手把那東西掃了下來，啪啦一聲，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何復言撿起來，纔看清，這是一束用紙折成的花。
花束裏有十幾朵精緻的八瓣百合，深藍淺藍的花瓣交相輝映，橘黃色的花蕊從中鑽出，還穿插着幾朵含苞待放的花苞，看上去栩栩如生。最外層用潔白的雪梨紙和雙色玻璃紙反覆摺疊包裝，層層疊疊錯落有致，最下方還繫了紫藍色的蝴蝶結緞帶。
只不過，有幾朵似乎撕壞過，看得出粘貼補救的痕跡。
華辛正從走廊歸來，見何復言手捧紙花訝異地看着他。
“你折的？”
華辛愣神片刻，害羞至極，伸手想搶回來，：“這個……隨便弄的……沒做好，我下次再重新……”
話到一半又低聲道：“……你不喜歡，就扔掉吧。”
何復言一手抱着花，一手拄着拐在小屋裏溜達，最後乾脆擺到了牀頭，說：“這屋還是太小了，沒地方擱，這裏治安太差，我也不打算續租了，過兩天一起帶回交州。”
華辛眨巴了幾下眼睛，說：“……要把它帶回交州？”
“當然。”何復言拉着華辛的手說，“你爲什麼折得這麼漂亮？真是送給我的？”
“嗯……你喜歡嗎？”
“怎麼可能不喜歡。”何復言拉着華辛坐到牀上，“我從沒收到過這麼特別的禮物，你折了多久？”
“差不多……一個月吧……”華辛道，“不是一直在折，只是拍戲休息的時候，抽空做一下……”
“謝謝，我好喜歡。”何復言照着華辛的臉頰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