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陸離利落地挽了個劍花,劍鋒帶起勁風,吹得面前大樹落葉紛紛。
他收了劍,示意旁邊的陳知朔:“你來。”
陳知朔有模有樣地出招,只可惜面前的大樹不給面子,只是抖了抖樹枝。他還沒來得及問陸離的評價,後者的劍就輕輕在他劍尖上壓了壓:“手再往下半寸,不要抖。”
“哦。”陳知朔維持着不甚舒服的姿勢,不敢動。
陸離收劍,走到陳知朔身後,雙手抓住他的肩膀,往後一掰:“不要圓肩。”
陳知朔正想轉頭,結果被陸離輕輕在臉頰上按了一下:“擺正姿勢,身體中的靈力才能運轉順暢。輕微的偏差,就會讓你在對敵的時候喪於對方劍下。”
“是。”陳知朔應了一聲,結果沒忍住,順帶打了個哈欠。
陸離捕捉到他的疲憊,鬆開雙手,蹙眉問道:“怎麼這麼累?”
“有嗎?”陳知朔打了個哈哈,“可能是因爲昨天聽說師兄要回來了,我們又能一起練劍,太興奮了。”
這話剛說出口,旁邊拿着木劍有樣學樣的思齊噗嗤笑了出來:“陳師兄,你明明是擔心這些天偷懶沒練功,在陸師兄面前丟人,所以大半夜的練劍,這才困了。”
“思齊!”陳知朔臉上微紅,呵住思齊的話頭,又飛快地偷瞄眼陸離,口乾舌燥地解釋,“師兄,不是,我……我這些天實在是太忙了,所以就在劍術上稍稍偷了會懶。”
陸離沒有說話,而是細細打量他,看得陳知朔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劍術一日不練就會生疏,三日不練就要退步。”陸離發現陳知朔眼下的確輕微發黑,不忍繼續苛責,“如果功課真的太多,就和我說。”
陳知朔莫名鬆了口氣:“師兄放心,我只是因爲剛開始跟着師父學習觀星辨象,所以花的時間多了些。師父說我已經入門了,接下去一定會多花時間在劍術上的。”
陸離“嗯”了一聲,見陳知朔疲態盡顯,又因羞愧而勉強打起精神,不由心軟:“先休息會,待會再練。”
陳知朔反而不願意了:“師兄等會還有別的事要忙吧?來教我一次不容易,我們不要浪費時間。”
執鏡長老唐無忌有一身的本事,卻不大會教導弟子,好在星象的內容雖然繁多,但有大量古籍和星象圖供陳知朔自學。至於不能紙上談兵的劍術,唐無忌特地拜託陸離,常來教導陳知朔劍術。
“沒關係。”陸離拍拍他的肩,“我沒有其他重要的事。”
二人說話間,機敏的思齊已經去旁邊的涼亭裏準備好茶盞:“陸師兄,陳師兄,來休息會吧。”
兩人並肩進了涼亭,陸離看到桌上兩杯顏色不一的茶盞,有些奇怪:“怎麼兩杯不一樣?”
“陳師兄喝的是濃茶。”思齊看陳知朔不說話,便主動爲偶像解惑,“陳師兄最近實在是太刻苦了,說要用濃茶提神。陸師兄,給你準備的是這杯甘露。”
陸離卻問陳知朔:“我能喝一口麼?”
陳知朔欲言又止,想告訴陸離這杯子他先前用過,但又擔心要是真說出口,會不會顯得自己小氣?
陸離只當他默認了,抿了小口,就微皺眉頭:“這也太苦了。”
這……該不會就是所謂的間接接吻吧。
思齊並不知道陳知朔此刻的心情,反而懷抱着與有榮焉的心情,向陸離炫耀陳知朔的刻苦:“陸師兄還不知道,陳師兄讀書可厲害了呢。”
爲了驗證他的說法,思齊甚至還帶陸離去看陳知朔的書桌。
他先一拍左邊的書堆,介紹說:“這是今天唐長老剛給陳師兄的的。”
接着,他又一拍右邊的書堆:“這堆是陳師兄已經看完,還沒來得及放回書架上的。”
他最後拿起單獨放在書桌右上角的一本書和兩本筆記:“這是陳師兄的讀書心得,還有一本古書,裏面的內容實在是太晦澀了。師兄說,等唐長老有空了,就去請教他。”
介紹完書桌,思齊雙手叉腰做總結:“小陳師兄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不光星象術入了門,還精修了水咒。哦對了,還替唐長老畫了好幾張星象圖,陸師兄,你要看麼?”
跟在後面的陳知朔聽着,忍不住擡手掩面。
這如同過年被要求當衆表演才藝的社死場面,也太丟人了吧。
陸離見陳知朔如此用功,本應替他開心,卻又沒由來的心疼:“師弟,過猶不及。”
陳知朔只能連連點頭。
好在這尷尬的場合及時被人打斷——沈放鶴派人傳話,讓陳知朔與陸離去登雲峯議事廳一趟。
沈放鶴交代的任務不難。
玉墟門地處北方,前往東海途中會路過一個叫晚楓城的地方,出城北上十里有一座鎮妖塔,是當地小宗派建來鎮守妖靈的。晚楓城地處三水交界處,水路發達,吸引了不少商賈貨船來來往往,久而久之就從原本的晚楓鄉發展成爲龐大的城市。
城市的繁華對本地居民而言十分有利,但對修行之人而言卻是個壞消息。過多的人氣衝散了此地本就不怎麼濃厚的靈氣,小宗派日漸衰敗,最後的傳人也死在了那場對火麒麟的討伐中。
沈放鶴有感於小宗派的犧牲,便派人日日監視鎮妖塔,免得封印鬆動,塔裏的妖靈出來傷人。
這次妖靈的騷動過於厲害,一直守着鎮妖塔的弟子自覺無力解決,這才送信回玉墟門,希望沈放鶴派遣能人前去相助。
沈放鶴看完書信,認爲信中描述的情況過於籠統。謹慎起見,他決定派陸離去,順便帶上陳知朔,也好讓這位玉墟門內峯新弟子有所歷練。
鎮妖塔的事情拖延不得,兩人簡單收拾了點行李,就騎着天馬出發。
就是在出發前,陳知朔又經歷了社死的體驗。
“師弟,過來。”陸離騎在黑色天馬上,對陳知朔伸出右手。
陳知朔知曉他的意思,連連搖頭拒絕:“不必了,我自己騎春雪就好。”
陸離不解陳知朔爲何要拒絕:“你那麼困,萬一半路摔下去怎麼辦?”
看着一臉正直的陸離,陳知朔在內心唾棄自己心思太多,卻還是拒絕:“有師兄在,一定不會讓我摔下去的。”
陸離見他如此堅持,便只能放任他去,只是一路上他的眼神都落在陳知朔身上,讓後者體會到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