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只知前六個新娘子嫁進去沒多久便莫名暴斃,而且至今孃家人都沒見到自家女兒的屍首。至於這些新娘子何時死,又爲何死,周府諱莫如深。任憑外界衆說紛紜,他們只管繼續操辦下一場婚事。
陳知朔聽後,氣憤不已,第一反應就是幫胡家趕緊跑。
但等他冷靜下來後,看這家人的衣着打扮與家中擺設,就知道胡家家境貧寒,舉家搬家實屬難事。而且明天就是成親的日子,胡家外頭全是周府家丁,根本跑不了。
陸離不像他情緒外放。認真聽完後,一直沉默的他提出問題:“周家怎麼知道你家孩子的八字?”
“他們那天直接找了媒婆,擡着嫁妝就上我們家來了。”胡家父親雙手緊握成拳,恨恨地說,“我家孩子的八字,明明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胡家兄長補充說:“我們也是這麼和媒婆說的,結果媒婆說,是永安學府的仙長親自算的,錯不了。”
又是永安學府。
陳知朔與陸離對視,兩人間的默契與信任使得他們無需多言,就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想要的答案——
這場婚事與八字無關,但和永安學府脫不了干係。
永安學府的人在周府,他們當然可以直接闖進去,了這麼做只怕會給胡家帶來麻煩。
正當陳知朔苦思冥想之際,陸離已經有了主意:“師弟,就麻煩你了。”
“啊?”
第二天一大早,周府衆人打扮得十分喜慶,熱熱鬧鬧地上門迎親。只是瞧他們衣服下鼓起的肌肉,和不見半點喜色的面孔,就知道他們來迎親是假,防止胡家小妹逃婚是真。
一切都很順利。
胡家小妹無言地拜完雙親,被周家女眷扶着出來。守在門口的胡家兄長上前,背起蒙着蓋頭的妹妹,低着頭沉默地往外走。
胡家二老端坐在簡陋佈置的大廳裏,眼看着自己女兒被迫踏入火坑,四目通紅。胡家母親再也忍不下去,起身快步追去,卻被周家的人攔下。
“親家彆着急,我家老爺說了,等喜轎出發,親家公親家婆也去周府喝喜酒。”
“我,我不去。”胡家父親梗着脖子,“你們羞辱我家還不夠麼!”
胡家母親在他後背上捶了一拳:“你不去就不去,我去!我要陪着我女兒!”
輕便小巧的喜轎被力士快步從街上擡過,繞開正門,經側門進入周府,直接擡進後院。
轎子落地,頭髮上彆着朵杜鵑的丫鬟上前,蠻橫地把胡家小妹從裏面拉出來,直接送進掛滿紅綢的屋子。
碰到門檻,丫鬟只是乾巴巴地提醒了一句“擡腳”,繼續拉着人往前走。
胡家小妹視線被頭蓋所擋,等聽到丫鬟的提醒,已經來不及了。她的左腳重重撞上橫石門檻,險些摔在地上。
丫鬟嘶了一聲,惡狠狠地瞪着她,怒道:“你抓疼我了!”
胡家小妹不敢說話,悄悄鬆開緊抓着丫鬟的手。
丫鬟懷着報復之心,把踉踉蹌蹌的胡家小妹直接往牀柱上推,好在後者機靈,及時伸手,比腦袋先一步碰到牀柱,才避免受傷。
說完,也不等胡家小妹坐好,就直接走到外面,鎖上房門。
胡家小妹在牀邊端坐着,等了會,察覺周圍沒有動靜,乾脆地掀開蓋頭。
她伸手想把鳳冠也取下,沒想到沉重的頭冠與青絲纏繞在一起,倒騰了半天也沒成功,只能頂着欲墜不墜的鳳冠,起身打量起這間屋子。
房間不大,傢俱也少,還透着股不安的死氣。
胡家小妹拉開每一個抽屜,打開每一扇櫃門,又掀起牀單檢查牀底,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她把目光放到身後的牀上,上面疊放着兩條四四方方的錦被。
抓起被子抖了幾下,從裏面掉出個小小的妝匣。
胡家小妹把妝匣裏的東西盡數倒在牀上,勉強做了個大致的分類:掛脖子上的項鍊,戴手腕上的手鐲、穿耳朵上的耳環,以及剩下幾樣應該是插在頭髮上的配飾。
她的手依次點過這些相對陌生的首飾,最終落在一根做工格外精緻、且風格與其他首飾格格不入的簪子上。
正好這時屋外傳來胡家母親扯着嗓子的高呼:“你們把我女兒關起來是什麼意思?”
胡家小妹趕緊用被子把這些東西一股腦捲起來,自己重新蓋上蓋頭,端坐回到牀邊。
門被打開,胡家母親板着一張臉走進來,顯然餘怒未消,邊走邊訓斥跟在她身後的丫鬟:“我女兒好歹是你們周家明媒正娶的新婦,你們不但不尊重她,還把她安排在這種偏僻地方。說,是不是不想娶?不想娶就算了,我現在就帶着我女兒回去!”
丫鬟明顯對她不耐煩,卻又不得不按下脾氣,好聲好氣地解釋:“不是我們不尊重,是永安學府的仙長親自選的這院子,吉利着呢。”
胡家母親不好說永安學府的不是,只能暫時嚥下這口氣:“你先出去,我要和我女兒說點體己話。”
丫鬟不怕她們胡家母女會耍出什麼花樣,施施然退下。
胡家小妹聽見關門上鎖的聲音,一個響指,無形的結界把整個屋子圍了起來。
胡家母親看她迫不及待地掀開蓋頭,笑着問:“師兄,出嫁可開心?”
胡家小妹冷冷地看着她,發出陸離的聲音:“你滿意了?”
按照陸離原本的計劃,是陳知朔假扮胡家小妹,他來扮演胡家母親,假借送親的名義,混進周府打聽消息。結果陳知朔耍賴,非說陸離不愛說話,又不如自己懂人情世故,還是胡家小妹的角色更適合陸離。
師兄弟二人僵持不下,眼看陸離抽劍,打算武力鎮壓,陳知朔靈機一動,提出用“剪刀石頭布”來決定角色分配。
陸離頭一次聽說這遊戲,陳知朔便趁着他還沒想明白其中的概率問題,一局定勝負。
陳知朔笑嘻嘻地朝陸離拱手:“師兄天生麗質,我自愧不如。”
陸離見他嬉皮笑臉,愈發覺得不自在:“快點幫我把鳳冠取下!”
“別啊師兄,”陳知朔趕緊抓住他的手,“鳳冠取下來容易,戴回去難。你也不想因爲圖一時輕鬆,誤了我們的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