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不凡見陳陸二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不敢隱瞞,正色說:“我一大早就和小姑娘去了黑狗失蹤的地方,在附近捕捉到了妖氣,結果順着追蹤粉才追出三裏地,就被永安學府那些人截胡。我連山都沒見到,更別說知道山裏有什麼了。”
沈倩倩昨日與友人秉燭夜談,並不知道客棧裏發生的事,聽了張不凡的話,勉強拉出一條邏輯線,不可置信:“永安學府的人攔下你,是搶着幫人找黑狗?”
張不凡氣還沒消,脫口而出:“幫人找狗是假,挫我們玉墟門的威風是真!還不是因爲師兄和陳師弟在無憂城讓永安學府顏面盡失,他們就想抓住一切機會讓我們喫癟。”
“無憂城?”沈倩倩的目光在三人間轉了一圈,最終落在最小的陳知朔身上,“無憂城裏又發生了什麼?”
陳珂的事情雖說是他一人所爲,但他永安學府的出身,多少還是會影響師門的名望。陸離通過木鳶將發生的一切告知沈放鶴,後者考慮到永安學府與齊國,並沒有聲張。
玉墟門中,可能只有掌門與三位……不,應該是一位長老知道,張不凡是從當時恰好路過無憂城的修士好友處聽說了這件事。沈倩倩兩樣都不沾,自然是不知曉的。
陳知朔照着陸離書信中的內容,隱下夜叉圓幣,大致說了無憂城中的遭遇。
沈倩倩杏眼圓瞪,恨恨道:“這等小人,死不足惜!永安學府的人竟因這種事來欺負我玉墟門,有此等遭遇,屬實活該!”
“可不是!”張不凡又找到一位隊友,心中暢快無比,同時好奇心起來,“沈師姐,你可知道那山裏有什麼?”
沈倩倩搖頭:“九龍島的人過去了,其他人無法靠近。”
張不凡奇道:“這還是齊國境內,九龍島的人如此招搖,不怕永安學府日後找他們算賬?”
沈倩倩不屑道:“裴京墨瘋了,剩下兩個永安學府的修士怕得要死,說要照顧大師兄,就讓九龍島的人幫忙處理,說什麼既然九龍島是海獵的東道主,這會兒參加海獵的修士出事,他們九龍島也該出份力。”
張不凡心癢難耐,當下起身:“我去看看。”
“坐下!”陸離挑起雙眼,看着張不凡。
陸離本就自帶氣場,上目線的威懾力更是強大,只一眼,就看得張不凡老老實實坐下,只是心中仍有不甘:“我就去看看。”
陳知朔心知陸離所想。
能參加海獵的修士都是各門各派精挑細選出來的,修爲必然不差。永安學府的人雖然好面子又小心眼,但絕不是泛泛之輩。四個人進去都沒了消息,又瘋了一個領頭的,張不凡進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也知道陸離少言寡語的脾氣,當下做中間人,爲陸離解釋。
張不凡不笨,聽完了陳知朔的話,他終於熄了進山一探究竟的打算。
沈倩倩想到九龍島裏有自己的友人,坐不住了:“阿芙也跟着師門進山探查,我去提醒他們。”
張不凡抓住機會:“沈師姐,我陪你去。”
他怕陸離還要阻攔,卻聽後者鄭重叮囑:“不要隨意進山。”
陳知朔其實也好奇,等沈張二人離開後,他問陸離:“師兄,你說他們在山裏碰到什麼了?”
陸離見他溼漉漉的眼神裏滿是崇拜,忍不住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幾下:“我沒親臨,怎麼知道?”
陳知朔被揉得暖呼呼又酥麻麻,傻笑着說:“也對。”
陸離問他:“要去看看麼?”
陳知朔並不想去,反正有張不凡在,他早晚也能知道。
陸離提劍起身:“那我們過三遍。”
陳知朔想起早上誇下的海口,悔不當初。
待張不凡回來時,陳知朔已被陸離好一頓虐。
先前說好過三遍劍術,結果中途陸離每過完一遍,都要細細點評。陳知朔讀書時,已經習慣寫出來的東西被導師批得一文不值,心態良好,可陸離不講武德,點評也就算了,點評完了還要陳知朔重新演練一遍。
算下來,何止走了三遍,過了七八遍都是有的。
陳知朔腰痠背疼。他知道陸離的嚴格要求是爲他好,只能啃燒雞解氣。
“張師兄,如何?”見張不凡來了,陳知朔頓時覺得手裏的雞腿也不香了,就想喫瓜。
“這麼嚴重?”陳知朔問,“永安學府那四個人找回來了麼?”
“沒聽說,估計是沒了。”張不凡難得神色凝重,“山裏肯定有什麼棘手的東西,我回來的時候聽說,寶船出海的時間提前了,明天就走。”
說話間,他的眼神轉向陸離,後者不爲所動:“不去。”
張不凡心癢難耐:“師兄,你真的不好奇裏面有什麼?”
“不好奇。”陸離取出帕子讓陳知朔擦手,繼續說,“九龍島攔下你們,提前出海時間,就是不想讓消息外泄。”
想到九龍島那麼多的修士,張不凡熄了念頭,長嘆一聲。
第二日,海螺號角在港口吹響,高昂綿長的號角聲響徹整個定波港。
金光中,一艘碩大的五層寶船從深海破浪而來。
九龍島修士分作兩隊,伴在寶船左右兩側。他們雙手結印,船身上一排排舷門打開,衆多小船在九龍島修士的控制下,踏浪飛至岸邊。
“走吧。”張不凡率先躍到小船上,“九龍島的規矩,不讓客人自己御劍前往。”
小船把衆人送上寶船,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三層樓高的水晶巨缸。陽光從中庭灑下,在海水的折射下泛出七彩光芒,參天的珊瑚枝林立其間,無數彩色小魚成羣結隊,穿梭而過。偶有落單的呆萌小魚,游到水晶壁上,好奇地看着來往的衆多修士。
張不凡湊了上去,伸出手指隔着水晶壁與小魚互動幾下,感嘆說:“九龍島真是財大氣粗。”
“可不是。”有人走到張不凡身邊,接口說。
來人正是錢文燁。
他與同門一道登船,老遠就看到陳知朔與陸離,熱情地迎了上來:“道友,我們又見面了。”
陳知朔只是客套地笑了笑:“的確。”
錢文燁察覺出陳知朔刻意的疏遠,笑了笑:“道友不必擔憂,上次是我唐突,這次不會了。”
張不凡眼珠子在三人間遊轉了幾圈,腦補出好一場大戲。
錢文燁繼續說:“上次忘了請教各位道友的大名,不知……”
“陸離。”
沈倩倩驚訝地看向陸離,這還是她頭一次見陸離如此急着表明身份。
“陸離?”錢文燁瞪大眼睛,顧不上失禮,上下打量了幾番,感嘆道:“果真如我師兄師姐所說,英俊瀟灑,氣度不凡。若是……”
說到這,錢文燁想到眼前二人的關係,把剩下的話吞回肚子裏。
氣氛有些尷尬,這就需要張不凡的交際能力了。
“在下張不凡,是陸離的師弟。這位是我師姐沈倩倩,這位是我師弟陳知朔,”他右手掌心向上,依次點過沈倩倩與陳知朔,“敢問閣下貴姓?”
這男子長得雖不如陸離,但也俊俏,就是不知性格是否相投。
這麼想着,錢文燁轉移了目標,與張不凡攀談起來:“錢文燁。”
“既然錢道友和張師兄如此投緣,我們就不打擾了。”陳知朔毫不客氣地賣了張不凡,拉着陸離去寶船其他地方探險。
九龍島財大氣粗,五層寶船比一般的小鎮都要繁華。
酒肆、商鋪、戲院,只有客人想不到的,就沒有寶船沒有的。
陳知朔最喜歡的就是幻戲,有表演者靈力加持,比現代的4D電影更加精彩刺激。
只見表演者雙拳緩緩釋放,衆人腳下涌出海水,不斷攀升的冰涼觸感讓人生出錯覺,彷彿真的置身於深海之中。
有鮫人美妙的歌聲遠遠傳來,空靈縹緲。
伴隨着歌聲的靠近,一羣面容姣好的鮫人靈活地在衆人間搖曳遊走,甚至有年輕鮫人伸出手指,輕輕滑過陳知朔的下巴,在陸離的注視下,嬌笑着遊開。
鮫人羣重新聚集在表演者身後,高聲唱着最後的歌謠。
正當鮫人們的表演進入到最高潮時,寶船突然發出劇烈的晃動,表演者受驚,收了靈力,鮫人們彷彿同時被掐了脖子,歌聲在剎那停止,連同海水化作無數泡沫,又在下一秒破裂,噗噗聲此起彼伏。
“怎麼回事?”
有修士跑到甲板上查看情況,指着不遠處連天水浪大叫:“是龍吸水!”
目光所及的盡頭,烏雲低垂,幾乎與水面相連。
狂風之中,水龍席捲而上,在翻滾的烏雲中撕裂出一道缺口,憑藉海洋源源不斷的力量,將比自身大上百倍不止的烏雲慢慢拉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