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趁此機會,帶着兩個活屍在無數光流中奔跑。
碎石落地的聲音漸漸平息,突然,聲音消失了。
陸離立刻停下腳步,一人二屍同時扭頭,看向身後的肉蟲。
肉蟲留在原地,正揚起身體,來回搖擺,尋找着聲音信號。
阿嫵一直被老人保護得很好,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頭怪物,現在的她嚇得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急促地發出呼吸聲。
陸離慢慢扭頭,看向老人,右手食指貼到脣上,示意老人讓阿嫵噤聲。
老人眨眨眼,悄無聲息地抱住阿嫵,左手重新捂住她的嘴巴。
但肉蟲已經敏銳地察覺到阿嫵的呼吸,朝着他們蠕動。
老人本能地想要逃跑,卻被陸離死死按住肩膀。
他搖搖頭,無聲地向老人傳遞活命的祕訣:別動。
肉蟲失去了聲音的指引,停在半路,滿是尖牙的頭部東碰碰,西咬咬,沒有放棄尋找獵物的打算。
就在陸離思考下一步行動時,肉蟲咔嚓一聲,咬破石柱,貪婪地吸食着流瀉出來的光流。
光流進入到肉蟲體內,隔着薄如蟬翼的皮膚向外泛着絢麗的色彩,把肉蟲襯托成一條彩紅帶子。
隨着肉蟲的進食,它的頭頂長出兩根長長的觸角,上面佈滿了絨毛。
絨毛在空中微微顫動,很快,肉蟲再次鎖定他們的方向,發了狂似地向他們撲來!
陸離正要伸手,老人卻比他更早一步,抱着阿嫵便跑。他想去追,肉蟲卻已經殺到身側,高高揚起身軀,朝着他當頭咬下!
面對轉動的圈圈尖牙,陸離避其鋒芒,向後躍開,躲到一處石柱後方,同時伸手抓住飛出的靈劍,
另一邊,老人奔跑的聲音正不斷傳來。
出乎陸離的意料,肉蟲並沒有循聲向着一老一小追去,反而盯上了他,精準無誤地撲向他藏身的石柱!
難道不是根據聲音尋找獵物?
陸離一邊躲避肉蟲的攻擊,一邊思考着。
很快,他的視線落在肉蟲頭頂兩條又細又長的觸角上。
就是長出觸角以後,肉蟲纔開始攻擊他。
手中靈劍隨心而動,如秋風掃落葉般,乾淨利落地砍下觸角。
瞬間,肉蟲停了下來,迷茫地張着嘴巴,卻不知道獵物所在。
而陸離,與它的滿口尖牙不過相隔一臂,只要肉蟲往下稍稍探頭,就能把他撕成碎片。
“爺爺,那是什麼怪物?我怕!”
山洞的另一邊,傳來阿嫵淒厲的尖叫聲。聲音在石柱和山壁間迴盪,久久不能平息。
失去觸角的肉蟲當然不會錯過女孩的聲音,立刻掉頭,向着阿嫵哇哇大哭的方向蠕動着。
陸離把手貼在山壁上,感受着裏面光流的韻動。
肉蟲就是吃了光流才長出的觸角,這是仙物,還是魔丹?
就在陸離想嘗試時,他聽到老人的呼救聲:“仙長救命,仙長,救救我們!”
驚恐的聲音中夾雜着女孩絕望的哭喊聲,肉蟲橫衝直撞,撞破路上的無數石柱,光流傾瀉了一地,好似有人往地上潑了層厚厚的油脂。
滿地都是詭譎多變的光流。
陸離跳到肉蟲身上,靈劍懸空,化出數道光劍,倏地刺入肉蟲體內!
青色的血液從傷口處流出,匯入光流之中,原本稍顯刺眼的光亮登時變得黯淡。
肉蟲喫痛,發出遲緩悠長的吼聲,整個身體劇烈搖晃,試圖把身上的光劍與敵人盡數甩開。
陸離擡起左手,抓住靈劍,第二劍,出手!
洶涌劍意鋪天蓋地,攪得整個山洞勁風獵獵。
肉蟲承受不住劍意威壓,沉重的身體嘭地摔進光流之海,徒勞地掙扎數次,最終還是倒在了地上,動也不動。
光流經過它的身體,一層又一層。
很快,肉蟲屍體的邊緣化作光流,繼續侵蝕着剩餘的殘骸。
居高臨下,肉蟲的屍體就像是被光流融化了一般。
陸離看得十分不適,險些作嘔。
他立在靈劍上,目光轉向老人與阿嫵。不等他開口,老人便嚇得跪了下來,對着他連連求饒。
“仙長,饒了我們吧,求求您了。”血淚彙集在老人的下巴,最後滴入光流。
腳下的光流越來越高,正在不斷吞噬着他的身體。
陸離不解,又聽老人繼續說:“您已經殺了我們一次,求求您,放過我們吧。”
“我什麼時候殺你們了?”陸離更覺詫異。
老人哆哆嗦嗦地抱着阿嫵,儘可能保護孫女不被光流所噬:“不會錯的,你殺這怪物的劍氣,和那天殺我們的力量一模一樣。”
“你死在哪?”陸離見老人態度肯定,連忙追問。
“春雷鎮。”老人邊回答,邊奮力將阿嫵高高舉起——光流已經沒過他的大腿。
陸離皺眉:“我從未去過那。”
老人斷定陸離就是殺死自己的人,他自知不敵眼前的修士,只能苦苦哀求:“仙長,放過我們吧,我們只是普通老百姓,我們沒有寶物,也沒有什麼祕訣,放過我們吧。”
陸離看着腳下無邊無際的光流,僅存的肉蟲屍骸彷彿山洞裏的孤島。
他御劍來到老人面前,伸出手:“要活下去,就把孩子交給我。”
老人渾濁的雙眼看着他,突然笑了起來。他臉上的道道紅線被笑容扯得四分五裂,像是一個縫縫補補、但最終還是被人拋棄的布偶。
“不。”他拒絕了,“仙長,你殺了那麼多人,你纔是要入魔的那個。”
說罷,他緊緊抱住阿嫵,向前倒去,主動投身於光流之中。
兩人的身體逐漸消失在陸離的面前。
光流喫完屍體,滲進地下,不過眨眼的功夫,山洞就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陸離卻無法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春雷鎮,劍氣,殺人。
他雙耳嗡嗡作響,滿腦子想着老人最後的話。
失憶。
失憶!
他猛然擡起頭,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靈劍感應到他的憤怒與害怕,帶着他穿過無數五光十色的石柱,衝出山洞!
鍾靈鈺正在默默哭泣,爲自己哀悼,突然感到周圍的溫度急速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