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吹着口哨,心道世上終於有人能治一治這煞星,更是對陳知朔產生了興趣。
一個修士,也就靈力強悍了點,是怎麼和魔君扯上關係的呢?
正想着,就聽到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皇宮出來的思齊大步趕來,邊跑邊焦急地四處張望,看到屠畫一頭招搖顯眼的紅髮後,明顯鬆了口氣。
就在屠畫浮想聯翩時,思齊問他:“太好了,陳師兄陸師兄呢?”
屠畫:“……”
他指了指對面的屋頂:“那兒呢。”
思齊親眼見到二人,才徹底放心,又想到相愛的兩人分開七年,一個消瘦,一個失憶,不由嘆氣。
屠畫見他年紀輕輕就苦大仇深的模樣,忍不住逗弄:“你們是什麼門派來着?”
思齊卻很警惕:“閣下要是想知道,就去問陸師兄吧。”
“他自個兒什麼都記不得了,問他能有什麼用。”屠畫靠着柱子,雙手抱在胸前,看似懶洋洋的,“你那個陳師兄,和魔君是哪種關係?”
思齊見他一雙桃花眼,自帶遊戲人間的風流不羈,哼了一聲:“陳師兄和陸師兄是舉辦過合籍大典的道侶,我勸你別打什麼歪主意。”
屠畫知道他誤會了,但見人氣鼓鼓的模樣,並不急着解釋,反而順着誤會說下去:“可是他們分開七年了,魔君又失憶,感情不如以往,還不允許別人各憑本事?”
思齊氣得牙癢癢,當下反擊:“陳師兄與陸師兄從小一起長大,他倆一同捉蜃妖,除九尾,參加九龍海獵,還對抗鬼修,感情深厚,就算分開七年,陸師兄又失憶,也輪不到你。”
說罷,他還故意很是嫌棄地上下打量屠畫一番。
屠畫故作恍然大悟狀:“原來是青梅竹馬,失敬失敬。”
思齊佔了上風,十分得意,正要乘勝追擊,就聽到破空聲飛來,緊接着面前的屠畫縮起脖子。
循聲望去,原來是屋頂上的兩人談完了,陸離淡淡地看着這邊:“再多嘴,就回去。”
屠畫比了個閉嘴的手勢,當真沒再說話。
思齊跑到院子裏,追上陳知朔:“陳師兄,你要去哪?”
“去休息。”
先前又是對抗魅魔的緊張,又是與陸離重逢的衝擊,整個人的注意力隨着情感大起大落,倒沒什麼感覺。
而此刻,人一放鬆,陳知朔明顯感到沉重的無力感壓在肩上,連帶着整個人都提不起勁,腦袋昏昏,被魅魔劃傷的左肩更是隱隱作痛。
思齊見他滿身疲憊,又擔心像七年前那樣,一覺醒來陳知朔就消失不見,想出個折中的辦法:“陳師兄,你去休息,我爲你護法。”
陳知朔忍俊不禁,又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那就拜託你啦,小護法。”
直到陳知朔與思齊的背影被房門擋上,陸離才收回目光:“打聽出什麼了?”
屠畫嘖嘖兩聲:“風流債啊。”
陸離有些遲疑:“是他?”
“老大,你說哪個呢?”屠畫難得有機會作弄陸離,明知故問,“大的還是小的?”
回答他的是靈劍出鞘半寸的金鳴聲。
“別淨整這些嚇唬人的東西啊。”屠畫見好就收,“小的不禁激,全說了。你和大的是青梅竹馬,一起歷險,更重要的是,你們還舉辦過合籍大典,是宣告天地的道侶。”
他長吁短嘆了半天,見陸離始終沒有迴應,甚至還看着不知何時爬上半空的明月出神,有些喫驚:“老大,不是吧,你真的準備和那個修士在一起了?”
陸離搖搖頭:“我忘了太多事情,但如果我與世界有什麼聯繫,應該就是他了。”
看着滿臉嚴肅的陸離,屠畫只覺得荒唐無比:“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
陳知朔睡得並不安穩。
夢裏,陸離站在退魔崖邊,身後是充滿着魔氣的滾滾毒霧,似乎朝着自己說些什麼,可是距離太遠,陳知朔聽不清。
他想靠近,可才擡腿,卻感到地下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猶如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抓着他的腳踝。
陸離臉上逐漸浮現起絕望的神情,陳知朔心猛地一緊,想要大聲阻止,卻發現口中空空如何——
他的舌頭不見了!
陸離等不到他的迴應,終於失落地低下頭,在他面前跳下退魔崖。
“不!”
陳知朔終於掙脫束縛,大聲呼喊着朝着退魔崖奔去,來到崖邊,只能看見廣袤無邊的魔氣雲海。
“陳師兄,陳師兄。”少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知朔的意識逐漸脫離身體,飄到空中,看到天上映出思齊的臉。
他頓時醒了。
“陳師兄,你怎麼了?”思齊點燃燭火,捧來甘露。
陳知朔尚未徹底從噩夢中脫身,下意識接過茶盞,小指微微顫抖。
“做噩夢了麼?”思齊關切地問道,“你都出汗了。”
陳知朔伸手一抹額頭,才發現不知何時,額上佈滿了冷汗。
喝下甘露,看着已經長大的思齊,他緊張的心始終無法平復下來。
“你去看看阿離。”他終究還是放不下陸離,哪怕陸離失憶,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種種,他也不願意失去心愛之人。
更何況,那塊被陸離磨得水潤透滑的黑玉麒麟,帶給了他些許希冀和安慰。
思齊不明所以,還是老實應下。他打開門,正準備去隔壁尋找陸離,扭頭就見到陸離抱劍立在牆邊。
看到思齊出來,他側過身來問:“怎麼了?”
思齊愈發不明白,爲什麼兩個人明明彼此關心,卻相處得如此彆扭。
“陳師兄讓我來找你。”說到這,思齊頓了頓,又補充了句,“他好像做噩夢了。”
陸離聞言,當即大步走進屋中,看見牀上坐着的人後,又停在五步開外的距離。
他已經知道陳知朔是自己的道侶,也知道自己最爲珍視的黑玉麒麟是眼前的人所送,可缺失的大段記憶,使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等了自己七年的人。
他們原本應該很相愛。
陸離想,可是現在的他應該怎麼做?
“聽說你做噩夢了,”陸離坐到牀邊的椅子上,“現在還好麼?”
陳知朔放下茶盞:“沒事了。”
陸離見他懷有餘悸,不自覺地問道:“做了什麼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