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幾十道目光上上下下幾乎要把老徐看穿,他依舊睡得安穩,鼾聲如常。
昨日的女人擡起頭,看向陸離,嘴角的黑痣高高揚起:“仙長大人,不給人瞧瞧麼?”
陸離只是靠在牆上,平淡地閉着眼,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陳知朔伸手想去扒拉老徐的眼皮,結果手伸到半路,直接被老徐的隨從攔下。
對方大力握住他的手腕,惡狠狠地盯着:“你要做什麼!”
陳知朔輕巧地甩開束縛:“看看情況。”
“就你?”隨從見陳知朔不似其他修士隨身攜帶靈劍法器,對他的信任少了大半,“你能看出什麼來?”
“這不得看了才知道麼?”陳知朔笑着看他。
隨從面露猶豫之色,思考再三,正要答應,就聽到外面傳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同時還有同伴的聲音:“祭司來了,祭司來了。”
隨從把話吞了回去,守在牀前,招呼着同伴:“快,都讓開,給祭司大人開條路。”
房間裏的人被老徐的人馬推了出去,陳知朔眼疾手快,抓過思齊,搶先貼着牆角站好。
夥計眼角餘光掃過,剛想說話,身着寬袍的祭司已經走了進來,只能暫時作罷。
中年祭司不理會衆人討好的招呼,徑直來到老徐牀前,伸手點在他的額心,閉上雙眼,口中唸唸有詞。
其餘人雖然聽不懂祭司唸的是什麼,但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擾他施救。
祭司睜眼收手,扭頭下令:“擡走。”
莫名其妙要把自家老闆擡走,隨從哪裏肯依,領着其餘人張開手臂,攔在牀榻前:“祭司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祭司在北境地位極高,說是一呼百應也不爲過,如今被外鄉人質問,當下便有些不悅:“他被天神選中,進入甜夢鄉。如果繼續呆在這,身體會逐漸崩壞,我們要把他擡去聖地。”
“這……”隨從一時犯了難。
祭司沒有耐心:“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說着,轉身要走。
隨從不敢拿老徐的命開玩笑:“祭司大人,我們願意的。”
祭司沒有停頓,只是給統一身着深紅短袍的同胞比了個手勢。
一個左眼下方有疤痕的紅袍人站了出來,和同伴嘰裏呱啦講了幾句,有四個人上前,把老徐往外擡。
疤臉男見幾個隨從跟上來,用生硬的官話攔住他們:“你們不能跟去。”
隨從看着打鼾的老徐被放進轎子裏,萬分焦急:“那我們老闆怎麼辦?”
紅袍人說:“等他醒了,就會出來。”
隨從又問:“那他什麼時候醒過來?”
“不知道。”
“不知道?”隨從擡高了聲音,“你們怎麼會不知道?”
“他被天神選中,是他的榮幸。”紅袍人本就滿身戾氣,此刻更是凶神惡煞,“他是第一個進入甜夢鄉的外鄉人,你們要是擔心,他就不要進聖地了。”
也不等隨從反應,他直接扭頭,又是一通嘰裏呱啦,其餘紅袍人掀開轎簾,拽着老徐的手,直接把人往外拉。
這下正中隨從軟肋,徹底不敢鬧了。
思齊隨着陳知朔回到下榻的屋子,小聲問後者:“師兄,事情沒那麼簡單吧?”
陳知朔讚許地揉了揉他腦袋:“沒錯。”
思齊得了肯定,憨笑着問:“我們要怎麼查?”
“當然是用貴客的身份查啦。”陳知朔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敲了一下,先給站在門口的兩個魔分配任務,“魔君大人,你們兩個就隨便逛逛,打聽打聽最近有沒有其他人也是長睡不醒。”
陸離不着痕跡地稍一皺眉,還是對這個稱呼不滿,卻不好發作,只是問:“你猜到了什麼?”
陳知朔看向屠畫:“北月灣時見到聖子,他也是突然睡着,對麼?”
“是的。”屠畫回憶,“他當時搖搖晃晃走到馬車前,突然倒下。本來以爲是喝醉了,現在想來,或許是在打瞌睡。”
“剛纔的祭司說,老徐是第一個進入甜夢鄉的外鄉人,說明這座山城內有不少本地人進入甜夢鄉。”陳知朔雙手背在身後,看着地板,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甜夢鄉選人的標準是什麼?裏面會有什麼?老徐爲什麼中招?”
思齊在旁聽得腦子嗡嗡響,無數的問題在他腦海中盤旋打轉,碰撞在一起,炸得他徹底懵了:“師兄,你到底想說什麼?”
“天神、甜夢鄉、降神儀式,這三件事本來與外鄉人無關,但老徐卻突然中招。”陳知朔擡起頭,神情嚴肅,兩條眉毛皺在一起,“雖然還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我總覺得,有什麼大陰謀在等着我們。”
思齊見他不像是開玩笑:“師兄,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衝着我們來的?”
陳知朔嘆了口氣:“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不會,”陸離支持他,“去查。”
思齊見兩位師兄想法一致,頓時有了主心骨,心中的不安暫時被壓制住,鄭重問道:“師兄,那我要做什麼?”
陳知朔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一項非常嚴峻的任務交給你。”
思齊挺直了身板,表態道:“師兄你說,我一定做到。”
陳知朔走到牀前,拔下一根頭髮,纏在枕頭上。他朝枕頭呼出口氣,靈力流過,枕頭化作他的模樣,直挺挺地躺在牀上。
“他們肯定會盯着我們,你守在這,寸步不離。”陳知朔交代他,“我得悄悄出去一趟。”
陸離懂了:“你要我們吸引聖子的注意力,方便你獨闖聖地?”
“進聖地怕是來不及了,人都走遠了。”陳知朔嘿嘿一笑,“不過夠我去些別的地方。”
“去哪?”
陳知朔雙手抱在腦後,慵懶地說道:“當然是找下任聖女聊聊啦。”
“啊!”思齊忙勸阻,“殷姑娘才被尋回,身邊肯定很多人看守,師兄你現在去,豈不是自投羅網?而且,你知道殷姑娘在哪裏麼?”
陳知朔並不擔心:“放心,山人自有妙計。”
陸離已經猜到,陳知朔肯定是悄悄在殷昭華身上貼了追蹤符。
印象裏,似乎是以前的他教陳知朔的。
陳知朔怕一大一小兩個人還要囉嗦,長吁短嘆:“以前一個人還自在些,現在倒好,這也不行那也不讓,實在是不得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