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好奇向上張望,卻只看見飛鳥盤旋而過。
陳知朔滔天訣在身,將靈力源源不斷送至腳下,勉強維持着身形的穩定。
他能感到大地深處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正不斷地拉扯着他,而他必須要花上數倍的力量,才能與其抗衡。
地下有什麼東西?
他略一晃神,沒想到身下的力量竟會突然消失。
來不及收斂靈力,陳知朔整個人如飛蛾般直撲山壁!
眼看就要撞上巡邏的守衛,陳知朔在半空以幾乎詭異的姿態轉動身體,堪堪避過直接撞上人的悲劇。
奈何通天城第六層的地面上鋪滿了積雪,儘管有障眼法矇蔽衆人眼睛,但雪地上憑空出現的幾個印子立刻引來守衛的警惕。
“誰在那!”守衛抽出彎刀,順着雪印子的方向連續砍擊。
陳知朔騰挪躲閃,高高躍起,同時射出多枚雪針,噗噗噗地在雪地上炸出連串的印子,僞造成隱形人在地上一路狂奔的假象。
守衛們果然上當,朝着反方向追去,又對着印子最後消失的地方狂砍一通,全然不知闖入者就在他們身後,瀟灑離開。
陳知朔聽說陸離獨闖雪頂,情急之下沒問清楚就衝了出來,此刻被寒意裹着,才稍稍冷靜了些——
陸離到底在哪?
雪山太大,又有神祕力量阻止他御風而上,找人着實不易。
雖然他心裏清楚,以陸離的本事,只有他揍別人的份,可心中卻忍不住擔憂。
彷彿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即使他下定決心與魔君大人劃清界限,但依然會下意識地怕他受傷。
阿離……
想到陸離,陳知朔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
思齊說他最近這段時間的行爲舉止反覆無常,對陸離忽近忽遠,他又何嘗不知?
無數次提醒自己,如今的陸離不算人,沒有人的情感,對他的愛慕與渴望只是出自衝動,千萬不要沉迷。可只要他稍一放鬆,親近陸離的習慣就蓋過理智。
七年的時間沒有沖淡他對陸離的感情,反而使這份癡戀愈發濃烈,成爲他獨自尋找對抗天道之法的漫長路上的力量源泉,與疲憊挫敗時的慰藉之所。
陳知朔想起自己曾在網上看過的問題,愛一個人究竟是愛□□還是靈魂?如果愛人失憶了,這份愛還會繼續麼?又能繼續多久?
當初的他對這個問題不屑一顧,如今身處其中,才明白愛人之苦,能把人折磨得遍體鱗傷。
一陣山風吹來,帶着白雪特有的冷冽氣息,吹散了他的傷春悲秋。
陳知朔用力拍了拍臉頰,警醒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發散思維。
沒有陸離的線索,陳知朔秉承着“來都來了”的優良傳統,決定先在周圍轉一圈,瞧瞧這座通天城有何祕密。
地上的積雪會留下腳印,而在樹上行走又容易招來注意,陳知朔把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宅院上。
他翻身過牆,還沒來得及走兩步,就聽到人踩在積雪上的吱吱聲。
探頭看去,原來是幾個身着藍袍子的年輕人,雙手捧着不少物件,匆匆走過。
他們才走過陳知朔藏身處,突然停了下來,齊齊屈膝,朝前拜道:“拜見祭司。”
他雙手自然垂在身側,身板挺得直直的,居高臨下看着噤若寒蟬的衆人:“他交代的時候,說了什麼?”
藍袍衆人不敢隱瞞,又不敢得罪聖子,兩相權衡之下,一個個低着頭,生怕被點名。
祭司冷笑一聲:“過幾日他就進聖地了,我卻還是祭司,你們,可想好了?”
藍袍人們還是低着頭,但略微晃動的身體暴露了他們的動搖。
終於,有人下定決心,謹慎地回答:“聖子說,他想重新鑄造一頂金冠,還有祭祀服裝和常服,也要做新的。”
“過幾天就是降神儀式,他怎麼還在折騰。”祭司身後的隨從不滿地嘟噥着,“金葉冠是他十年前自己選的,現在不喜歡了?”
祭司卻笑着說:“十年了,也該戴厭了。”
說着,他一一掃過衆人捧着的托盤,將目光鎖定在右手第二個蓋着紅布的托盤上。
“這次是什麼圖案?”他一面問,一面伸手去掀紅布。
怎料捧着托盤的藍袍人突然後撤兩步,讓他的手落了個空。
祭司立馬警惕起來:“你想做什麼?”
藍袍人出人意料地跪了下來,不住求饒:“祭司恕罪,是聖子下令,命我用紅布將金冠不好,不允許其他人看見。聖子還說,如果讓別人比他早一步見到金冠,他就不讓我死後的靈魂進入甜夢鄉。”
甜夢鄉對通天城的人而言是最終的歸宿,他這麼說,祭司並沒有起疑。
藍袍人大多是貴族和富豪家的子弟,雖然對聖子近段時間的表現頗爲不滿,也有些疑惑,但祭司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賣他背後家族一個面子。
“也罷,你們去吧。”
反正,也當不了幾天聖子了。
陳知朔無意間窺得些許通天城高層的祕辛,心道祭司與聖子看着很不對付,同時不由對那頂金冠產生好奇心。
只是不等他有所行動,祭司在他十步開外輕輕“嗯”了一聲,隨即轉身,看向他躲藏的位置。
隨侍紅袍守衛走到他身邊,一同看向角落:“祭司大人,怎麼了?”
祭司蹙眉沉聲:“那裏有人。”
紅袍守衛雖看不見障眼法在身的陳知朔,但對祭司的無條件信任,促使他抽出彎刀,大步走向陳知朔藏身的角落。
紅袍守衛來勢洶洶,陳知朔才凝出雪針,打算復刻先前的調虎離山之計,彎刀便閃過一抹銀光,直接砍向他!
陳知朔側身躲開,卻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紅袍守衛看着雪地上多出的一雙腳印,大吼一聲:“有敵人!”
更多的紅袍守衛跑了過來,抽出彎刀,齊齊朝着腳印位置砍下!
陳知朔如白鶴般沖天而起,彎刀撲空,直接擊穿雪地,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一擊不成,紅袍守衛失了目標,站在原地,警惕地四處張望。
祭司在後面看着,咬破手指,在眼皮上塗抹道血跡,再睜眼,準確無誤地指着陳知朔所在的屋頂上方:“在屋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