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空蕩,這就是屍甲門給陸鴻的第一印象。
進入山門後日光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層陰影,三面皆山,屋宇散亂,空氣中瀰漫着一種腐朽的氣息。
渾身屍斑的男子遠遠的走在前頭,一路上也不曾回頭看過他們一眼,似乎根本就沒有將這羣馬匪放在心上。
修士們從來也不會講馬匪這種不入流的人放在心上的,趕屍人也不例外。
陸鴻倒是樂的如此,他知道趕屍人的鼻子很靈敏,不管僞裝的多好,靠近了他們總是容易露出馬腳的。
“轟隆”,
渾身屍斑的男子穿過一條長廊,走到山洞前,伸手扳開巨大的石門,有紅色的煙霧自山洞中飄了出來。
石門大開時,山洞中央那個巨大的血池也露了出來。
“把貨卸在這裏,一具屍體一百兩銀子,卸好貨去賬房結賬,到客房休息一會兒,你們就可以回去了”,
陸鴻點了點頭,翻身下馬,正要進入,又聽他問道:“鎮上有四百多戶人家,一千多口人,你們帶來的貨似乎少了點”,
他雖然沒有清點過,但兩百具和一千多具的規模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
陸鴻不會腹語,只能壓低了嗓門將自己的聲音儘量變得粗獷,道:“有人多管閒事,弟兄們損失慘重,能搶回這些已經是萬幸了”,
男子冷哼一聲,問道:“魏無私都死了,什麼人還敢多管閒事?空空兒嗎?”,
“小人不認得那個人”,
“罷了,你們先卸貨吧,多管閒事的傢伙早晚要死的”,
他咳嗽一聲捂住嘴,胸口起伏,似乎受了不輕的傷,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便離開了。
陸鴻冷笑一聲,揮了揮手命衆馬匪將棺槨都擡進山洞中。
這屍甲門與陸鴻所見過的派門頗有些不同,尋常宗派選址時都喜歡風水好,靈氣足,又依山傍水的開闊之地,屍甲門的所在之地卻是陰氣極重,只靠山,沒有水的大凶之地,雖有幾座屋宇,但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山洞。
此時他們所在的山洞更是陰森怪異之極,上下左右的石壁都是赤紅色,中央挖掘出一個三丈來寬的大血池,血池中的血水滾滾翻騰,不時有屍體自血水中翻出,上方濃煙繚繞,像是糾結在一起哀號慘叫的冤魂。
血池旁邊卻是一個同樣大小的黑色水池,池水好像結了冰,薄薄的黑色冰層下可見一具具已經凍得發紫的屍體,冰層上則寒氣彌散。
這些馬匪都是殺人如麻的狠角色,膽子自不用說,但見了這般恐怖的場景也不禁嚇得體如篩糠。
“煉屍地”,
雲雀雙眼微微收縮,他的鬼術與趕屍人煉屍的手法有共同之處,對於煉屍用的血池和陰池自然也是認得的。
洞口在身後,但這山洞裏的風卻是從前面吹來的,陰風颳在身上時只覺得渾身涼颼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拉扯着身體一般。
一衆馬匪更是戰戰兢兢,擡着棺槨時手都在發抖。
衆馬匪一怔,隨即回過神來,千恩萬謝了一番,飛快地擺好棺材,逃也似的出了山洞。
“絕陰之地,怨氣極重,這裏的確是個煉屍的好地方”,
馬匪們離開後,陸鴻走到沸騰的血池邊上,將手指伸入血池中,熾熱感頓時傳來,護體靈氣被快速腐蝕,急速消融,他忙伸出手指,又走到陰池邊蹲下身探入手指。
陰池中的寒氣同樣難以抵禦,他抽出手指,凝眉道:“這山洞內空空蕩蕩,無處藏身,血池也無法容納活人,如何是好?”,
回過頭來問道:“道兄的隱身符能用嗎?”,
雲雀搖了搖頭:“隱身符只是隱匿身形和靈氣,人身上的氣味卻無法隱藏”,
“而趕屍人恰恰是對人的氣味敏感之極”,
“我們最好與這些屍體混在一起,用它們的屍氣掩蓋我們身上的人氣,這樣才萬無一失”
陸鴻聞言不禁爲難,他們改變身形面貌混進屍甲門,爲的就是探聽消息,以他們的修爲自然不能在這個地方光明正大,橫衝直撞,這個山洞裏若是再沒有藏身之地便很麻煩了。
良久,無塵道:“我的八臂魔身不懼陰池和陽池,可以藏匿在血池中,這袈裟亦有佛氣保護......”,
他還沒說完陸鴻和雲雀便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看着他的袈裟,那目光中有羨慕,貪婪,嫉妒.....
凡人性中差勁的一面,在這兩個人身上幾乎是佔全了。
“還請大師爲大局考慮,借法寶袈裟一用”,陸鴻道。
雲雀道:“不錯,我等一同來此,自當勠力同心纔是”,
無塵面色古怪,輕嘆了口氣,無奈地脫下袈裟,道:“這袈裟寬大,你們兩個人用也夠了”,
“我也知道你們兩位不是什麼好人,要是想趁機佔爲己有,我的八臂魔身少不得要會一會兩位的道術和劍術了”,
“欸,大師說的這是什麼話?我陸鴻豈是覬覦別人法寶的卑鄙小人?”,陸鴻拍着胸膛道。
“唔......”,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無塵更加猶豫。
陸鴻卻一把搶過他的袈裟,口中嘖嘖兩聲,愛不釋手的撫摸着上面鑲嵌着的舍利。
在無塵的注視下,他到底沒有做出什麼僭越的舉動,和雲雀一起披上袈裟,沉入陰池。
無塵也運轉八臂魔身,身上皮膚蒙上一層精鐵一般的黑色,口中念着佛號一點一點沉入血池之中。
屍臭味撲鼻,身體一片潮溼,陸鴻和雲雀甫一沉入池中便覺惡臭難忍,身外盡是死機畢現的面孔,有的屍體已經腐爛,連牙齒都裸露在外,兩人卻只能一動不動地忍着。
三人這一等就是半天時間,直到傍晚時分山洞外才傳來稀稀落落的腳步聲,幾名趕屍人走入洞中,略看了一眼,將洞裏的棺槨打開,把棺材中的屍體拖出來分門別類擺在一起,男屍扔進陽池,女性扔進陰池,“咕咚咕咚”的聲音,一具具屍體自陸鴻身邊沉入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