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到我這裏來”,
陸鴻瞥了一眼眯着眼睛的曲老,緩緩地坐在南面的座椅上,道:“村裏大小事務向來由村長和我決斷”,
“什麼時候輪到你倚老賣老,越俎代庖了?”,
“還有,她是我的夫人,不是什麼小丫頭”,
晴兒便揉了揉眼睛,輕輕闔上門走到他身後。
曲老的眼睛仍舊眯着,只是難得地偏過頭看着他道:“荒唐,是小丫頭還是夫人全憑你一句話,你是八擡大轎把她娶回家了還是和她拜過堂,結過親,喝過交杯酒?”,
“身爲劍修傳承,杏花寄衆望於身,村裏一切藥草靈石都先供應給你,你做事卻如此荒唐,只沉迷於什麼青丘國國主,臨潼花魁的溫柔鄉,不思進取,玩物喪志,紙醉金迷,難怪這十四年來沒有半分功績,而這十四年中,杏花村近千戶人家,劍廬嵇家,長老會六長老,所有人都圍着你一個人轉”,
“陸鴻,我們對你很失望”,
聲音低沉,但每一個字卻都強而有力。
只是這麼幾句話,晴兒心中已經爲陸鴻捏了一把汗。
看得出來,今天他所要面對的絕對是一場硬仗。
陸鴻臉上卻殊無半點變化,只是從袖中取出那柄金色的小劍。
小劍劍鞘上渡了一層金,看起來金光璀璨,熠熠生輝,劍柄上鑲有瑪瑙和紅寶石,掛有流蘇,雖非神兵利器,但卻華麗非常。
看到這柄劍時每個人眼中都是一亮。
稽少康更是久久凝望着這柄金色的小劍。
歷代劍修傳承下來的信物,權力的象徵,凡持有這柄金色小劍的人便等同於是杏花村的主人。
無論誰一旦得到了這柄劍一定會視若珍寶。
但陸鴻卻堂而皇之的將它放在了桌子上,自己的面前,也是衆目睽睽之下,冷冷地掃了衆人一眼,道:“是你一個人失望,還是在座的各位都很失望?”,
目光如刀,利氣逼人。
目光所及,曲老身旁的三名長老都不自覺地垂下了眼角,但另兩人卻不閃不避,正對着他的目光。
“我們都很失望”,
稽少康嘆了口氣,道:“陸鴻,這些年村裏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
陸鴻道:“各位待我恩重如山”,
“我們本想一直這樣下去,直到你找到仙門咒怨的解法,或...像任非蹤等前輩一樣,壽終正寢,再找下一個傳人接你的信物”,
“你們本該如此”,
“但現在,不成了,孫瑤前日說,你要開宗立派,你知道開宗立派意味着什麼,它並不是什麼光鮮亮麗的事,開宗立派需要大量的靈石,藥草,法寶,錢財,功法典籍......這幾百年來,府庫中一共只有黃金六萬兩,白銀三十萬兩,靈石儲備不到一噸,藥草四百斤,古書千餘本,法寶三百餘件,這些都是村民們和各位先輩代代節省下來的,幾百年來只有這麼一點家底,一旦你開宗立派,府庫中一切金銀玉帛勢必都要歸你所有,但這些東西又夠你消耗多久?”,
他自然知道開宗立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錢財維持日常開銷,外加打點,需要靈石和功法供門人弟子修煉之用,需要根基雄厚,修爲高深的供奉和長老坐鎮,需要置辦煉丹爐,模具等,每一筆開銷都極大。
現在的人拜師求道又極看中門派底蘊,一些小宗門沒準今天在,明天就被仇家滅門,自然不會有人願意拜入這等山門。
陸鴻眼下雖然名聲在外,但到底年輕了些,能否招到門人弟子着實不敢保證。
到時若是門庭冷落,寂寥無人,這府庫中的錢財可就是白白消耗了。
“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場豪賭,是把杏花村幾百年積蓄下來的家底賭在你一個人身上,原本,我等爲你出生入死,刀山火海也無話可說,但陸鴻,恕我直言,這十四年來你的表現不值得我們如此豪賭”,
稽少康道:“杏花村歷代傳人多事灑脫風流之人,但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責任,上代的任非蹤雖然放浪形骸,但大節不虧,自始至終都爲仙門咒怨而努力,爲此不惜與杜合歡惡鬥,落了個身死道消的下場,所以他雖然失敗了,但我們並不怨他”,
“他的確盡力了,但陸鴻,你卻不同”,
“你外出三年,我們聽到的消息多是你招惹萬劫海的妖魔,和人爭花魁而爭風喫醋,甚至見色起意,殺人行兇,惡名四起,陸鴻,你如此荒唐,我們怎能把府庫放心交給你”,
“即便交給你,又有誰能保證那什麼晏小曼,魚幼薇在你耳邊吹得枕頭風你會不爲所動,誰又知道你動用府庫裏的錢財是喫喝嫖賭,還是開宗立派?”,
一番話說的刻薄刺耳,但卻又鞭辟入裏。
衆人都生出怒意,顯然他們對陸鴻也有怨懟,原本垂着眼角的那兩人也擡起頭,皺起了眉頭。
孫瑤冷笑道:“前輩這番話就是存心挑撥了,鴻兒是青丘國的駙馬,袁淳罡親傳弟子,拜劍紅樓下任樓主,又是不是出的劍道奇才,丙字名人榜上的天下第一,這身份,這名號天下皆知,你卻只知道那些風流韻事,究竟該說你是對他有偏見還是居心叵測呢?”,
曲老道:“劍道奇才也好,天下第一也罷,都只是他個人的名聲,和我杏花村無關”,
“我們選他接下任非蹤的傳承,可不是希望他做什麼劍道天才,而是希望他能解除仙門咒怨”,
孫瑤道:“鴻兒正在找尋,這些年我已陪他走過西方大漠,會過聖火教,七國怨地,財神閣及中州各路高手,收貨頗豐”,
“收貨頗豐?”,
曲老呵呵一笑,道:“你們一去三年,音信全無,直到前幾日才從禪隱之人口中知曉仙門咒怨的來源,解法卻仍舊不得而知,這就是你所說的收貨頗豐?”,
孫瑤道:“知道了來源,才能找尋解法,至少現在,鴻兒所做到的已經不下於列位前輩”,
“但他仍不知仙門咒怨的解法”,
孫瑤道:“沒有人知道”,
曲老嘲諷一笑,道:“以前是沒有,但現在,有了”,
他偏過頭看向一直隱於黑暗中的稽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