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你……你們這是做什麼?!”
黃三兒聲音裏透着不安,伸手就要去扯高也小明的包袱,“昨兒個還好好的,怎麼就不幹了?”
劉行也忙拉住二人,語氣裏充滿了不解與責備:“小明你也是,跟着瞎起什麼哄?!”
小明輕輕掙脫劉行的手,將包袱從黃三兒手裏拿回重新背到肩上,看着高也,“頭兒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高也拍拍小明的肩膀,神情有些複雜,但他沒有再勸,轉向黃三兒劉行等人,“你們好好幹,不要讓大人失望,也不要讓我失望!”
“你都要走了,還管我們好不好好幹!”黃三兒聲音裏透着一股說不清的複雜情緒,當說出這句話,鼻頭竟然有些發酸。
他微微側頭看了劉行一眼,原本他們還在商議,怎麼才能將高也比下去,哪怕比不下去,也得想辦法讓知府大人看到他們的存在,誰知辦法還沒想出來,高也竟然要走,這讓他們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都顯得好不可笑。
劉行似乎也如此認爲,面上的表情不禁也有些難堪。
小明看了看二人,沒有再說話。
高也笑笑,肺腑感慨地同在場的每一個“兄弟”都做了臨別擁抱,再叮囑了他們好些不斷奮進拼搏的話,必讓各自的餘生無愧於心後,才同小明一前一後不多留戀地離開了衙門。
黃三兒還沉浸在先前的想法中,待回過神看二人已經走遠,心裏不由一空,“老劉……你說……頭兒還有可能回來嗎?他怎麼就……就這麼走了……”
劉行順着他的目光,搖了搖頭,“是啊,好多年了,想他剛來衙門時,咱誰也不服他,後來好容易打成一片,習慣了什麼事都由他領着,也是最近,才又萌生想要超越他的想法,可……
人和人果然不一樣啊!他想走就能毫不猶豫,咱就不行!上有老下有小……”
經劉行一提,黃三兒也想起來,言語裏滿是感慨遺憾:“無牽無掛固然好,但如果不是被逼無奈,誰又願意當個孤家寡人!”
“頭兒他……”
聽二人言語往來,好像說了許多事情,但其實什麼都沒透露,一旁進衙門當差比較晚的幾人互望一眼,心中充滿不解疑惑。
“他不是咱們這裏的人,不過幾年前好像做錯了什麼事,被貶到咱們宜蘭城來的,據說媳婦孩子都沒了,但具體因爲什麼,得罪了什麼人,就不得而知了……”
“頭兒他被貶之前,是不是京裏可以喫詫風雲的大官啊?”
劉行揪扯着稀鬆不剩幾根的短髭,似有所憶地說道:“不太清楚,只依稀聽大人提到過‘大理寺’什麼的!他又那麼熱衷於辦案,想來應該沒差!”
黃三兒點頭附和:“這大家倒是有目共睹,不過他雖然是被貶的,但一來府衙,便被大人任命爲了捕頭,所以當時大家都不太服氣!”
“被貶罰來做衙差捕頭之類,也可以隨意請辭嗎?”有人反應比較快,揪住問題的關鍵。
“朝廷對他的處罰,早在兩年前就結束了,那之後,是他主動要求留下來繼續擔任捕頭一職的,現在想走,自然也就能走……”
“……”
“……”
再又感慨了幾句,知道不論他們再說些什麼,高也也不會再回來,衆人神情都有些訕訕,最後全都陷入沉默。
令史老周從義莊過來要找知府再說些事,聽到他們的談話,腳上的步子一滯,呆愣幾息後,不再往衙門裏走,沉着臉色又回了義莊。
……
……
高也小明從衙門離開,往駐馬店去各買了一匹馬,又置辦了好些行頭,便沒再耽擱,並駕出宜蘭城而去。
行一路,二人沒有怎麼說話,小明好幾次想要問高也他們具體是要往何處去,但始終沒有開口,當看到熟悉的風景,小明神情不由變得有些激動,“頭兒,我們這是要往東臨城去嗎?”
高也揚手,在馬身上抽了一鞭子,點點頭:“有些事去要去確認。”
小明側目,聲音微低,不太確定地問道:“是與那對母女有關嗎?昨日聽到那沈掌櫃的話後,你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馬兒跑得飛快,耳邊風聲呼呼啦啦,看高也沒有回答,小明以爲他沒有聽見,正準備再問,高也忽然勒了勒馬繮,停下來。
見狀,小明也猛勒繮繩。
高也將自己的馬頭正對小明,直勾勾地看着他,“這件事,你暫時不要再提,也不要亂猜,待我做好了確認,會一五一十相告!在那之前,你只需按我的吩咐行事就好!”
“明……明白了……”
因看高也的神情肅重非常,小明不由自主變得緊張,生怕高也會再勸他回去。
但高也沒有再說別的話,點了點頭,就又開始催馬前行。
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小明心口一顫,後慌慌張張跟了上去。
……
……
東臨城,鄒府。
自十六日晚上,道長李安將蔣雯雯的鬼魂收服帶走,又過了幾日,鄒加元瘋癲的狀況不僅不見好,還愈發嚴重起來,即便找來了多個道士一起招魂也不見效。
她整日裏說胡話,見人就躲,時刻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活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不論誰靠近都不行,哪怕鄒家老爺鄒剛和其夫人鄒胡氏也不例外。
不梳洗更衣,餓了喫東西也用手直接抓了塞進嘴裏,模樣要多邋遢有多邋遢,沒幾日的功夫,全身早已經餿到發酸發臭。
若有人想要強行將她的衣服扒了摁進浴桶清洗身子,便會被她發了瘋一般抓撓,或被撓傷臉,或被抓爛手背,更有甚者,還被戳瞎了一隻眼。
幾日下來,被安排來伺候她的丫鬟僕婦已經換過好幾批,但無一不是待不足一日,便哭着求着讓調取別的地方做活兒,哪怕去竈房燒火或者刷洗馬桶都願意。
鄒剛夫婦無奈,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安排人過去。
當府裏的人聞風喪膽,哪怕出三倍工錢,都死活不肯再去伺候,二人只好在府外招人。
這日,天光一沉,因招不到人而心力交瘁的新任管家,頹喪着腦袋,準備領着其餘幾個僕人一同回府繼續捱罵之時,身型相差懸殊的兩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正當他們狐疑不敢前行時,身影之一忽又開了口道:
“敢問,貴府急招丫鬟,可是爲了伺候加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