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亦是一愣,但他很快就趁着鄒剛夫婦暫時把他忽略的當兒,又退回木屋門邊,輕叩得到迴應後,同高也交待讓先把木人之類的東西備好,若天氣適合,便可引雷。
說話的時候,李安不自覺擡頭看了看天,旋即眼角不由飛快地抽了一下:如此烈陽晴空,想要引雷?近乎於癡人說夢!
因不見雷雨之勢,李安望着天空微微有些發愣,高也沒有再聽到門外的動靜,正要問時,鄒剛夫婦意識到李安沒有跟上,已經安排人來催促。
李安餘下的話,沒能繼續說出,就被那幾個家丁拖着拽着離開了小木屋。
屋內高也阿香不明所以地互望了一眼,打開門,車馬僕從已經走遠消失。
……
……
李安隨着鄒家夫婦回到東臨城,卻未被他們直接帶回鄒府。
三人並坐於車廂之內,各有所思,一路無言。
入城後,因想着自家女兒很快就能恢復過來,鄒胡氏心中的喜悅愈發地溢於言表,不時地撩開廂簾查看車馬已經行到何處。
看着鄒胡氏那般歡欣的模樣,李安額上不自主冒出一層密汗。
饒是他,也不禁有些擔心,若被這夫婦二人知道鄒加元的魂魄其實只收回了其中一片,而另一片,極有可能已經化作一灘魂水,再也找不回來,自己會面臨怎樣的謾罵指責。
但不待他想好措辭,鄒胡氏的眼神忽又急劇變得暗淡,且水霧氤氳,不過眨眼的功夫,便滴出幾滴濁淚來。
見其如此,鄒剛將婦人的一隻手拉到自己膝上,一邊輕撫,一邊安慰:“夫人,元兒她恢復有望,你該開心纔對,怎的又哭了起來?”
鄒胡氏將手抽回,以娟輕拭眼角,“一想到元元這些時日以來所受的苦楚,我這爲孃的,心裏怎能好過!
你倒是安之若素,元元都那般模樣了,你竟還有多餘的心思,去顧那什麼觀景園的拆改重葺之事,讓簡單制塊牌位,竟是一拖再拖,直到今日方纔制好,你眼裏,可還認我們是你的妻女?”
“夫人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元兒身上流的,也是我鄒某人的血,爲夫怎麼可能不掛懷憂心,只是觀景園那邊再不抓緊些籌備然後動工,只怕會趕不上……”
說及此處,鄒剛因爲掃到一旁緘口的李安,不自覺就停了下來,後含混地補充道:“正反,爲夫都是爲了咱們鄒家,夫人你應該理解爲夫的良苦用心纔是!
再者說,元兒受的苦,即便爲夫想代而承受,到底無能爲力,你又何必以此責怪自己,也遷怒爲夫,讓人白白看一場笑話?!”
聞言,鄒胡氏目光落向一旁神色尷尬的李安,吸了吸鼻子,終於閉了嘴沒有再埋怨,只是神色並沒有因此好看多少。
無人說話,車廂再次陷入沉寂,氣氛壓抑僵凝,李安好幾次想要下車隨行,可話到嘴邊,總會不自覺憋回去。
鄒剛李安皆不明其意,紛紛下車跟隨。
綢緞莊門口停有一輛拉滿了各式緞布的大型馬車,兩名車伕正在蓋搭篷布,看來是要拉貨遠行。
路過馬車,鄒胡氏淡淡瞥了一眼,因見其上布匹大都色澤鮮亮,看來極爲滑順細膩,便不自覺上手摸了摸,觸之果然質地上乘,心中大爲歡喜,遂讓馬伕們先行停下,後不顧馬伕們惶恐拒絕說車上都是別人已經定好的貨,不能隨便解拿轉賣,強行從中挑了三匹。
挑好後,交由僕從抱拿,鄒胡氏便端着步子進了綢緞莊找掌櫃結賬。
當鄒剛李安趕到門邊,她已經領着僕人從鋪內出來。
“這幾匹布,你們儘快拿了去‘羅記’,讓老羅他們按小姐的尺寸裁了做好,小姐明日便要穿的!可不許有半點馬虎!”
兩名僕從訥訥應是,後趕忙抱着緞布跑走。
鄒剛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不解地皺了皺眉:“夫人,你這是作甚?府中元兒的衣裳可還少了?怎的又要新制?還這般着急,豈不是難爲老羅他們?!”
鄒胡氏橫了鄒剛一眼,沒好氣道:“不只衣裳,元元房內所有的物件,都該更換一新除除晦氣纔是,不止如此,還要再請些道士來辦一場羅天大醮爲她禳災祈福!”
說到請道士祈福,鄒胡氏的視線不自覺落向李安,她沉默了一瞬,又轉回鄒剛:“聽聞那個名喚凌虛的老道士,道行很是高深,不若將他請來主持……”
“羅天大醮?凌虛道長?”
鄒剛李安都以爲自己聽錯了話,不由錯愕地看向鄒胡氏。
反應過來後,鄒剛有些微惱地喝道:“你這是胡鬧,凌虛道長何許人也?是你說請,就能請得動的?
且不說他常年四處遊歷,行蹤不定,難以尋覓,即便他現就在咱們東臨,禳災祈福這等小事,又怎敢勞煩他老人家?!”
“小事?!”鄒胡氏驚而怒問,“姓鄒的,你自己聽聽,你這說的可還是人話?!元元可是你親閨女,你竟然說爲她祈福是小事!”
被鄒剛一句話惹毛,鄒胡氏怒不可遏,還要再多幾聲質問,鄒剛強行將她拉到了一邊:
“你可知道羅天大醮是什麼意思?羅天,即諸天,網羅諸天諸地之意。
行羅天齋醮之儀,目的大都爲了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你是有多大臉?竟想讓數持國運齋醮的凌虛道長,爲我們女兒一人祈諸天之福!
你是覺得爲夫攀上了朝中權貴的關係,就可以天地不怕,連聖上都能不放在眼裏?還是你想讓我鄒家九族,徹底從這世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