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門口,和大曆一起的另兩名衙差,焦急地站在門口等待。
看到高也大曆二話不說直接推開完好無損的門衝進去,他們互相交換一個眼神,也要跟着入內,高也聽到動靜,停下回身,讓他們還是暫時就在門口守着,以免人多手雜,壞了不該被破壞的證物。
二人聞言,神色微愣,臉上頓時變得不太好看。
但再不甘心情願,他們也不能拿正事開玩笑,於是只得怏怏地退出去,後撩開衣襬,在門前的階上坐了下來。
而高也跟着大曆入內所見,和珠寶行相差無多,都是一片狼籍。
但因其陳放古玩的棚架高大厚實,未被砸碎得太過徹底,大都只是被掀翻推到,和別的架櫃堆重在一起。
“死者在何處?速領我去看!”
一眼沒有望到屍體,高也直接問衙差大曆道。
大曆伸手指着店鋪最靠裏,唯一還立着的一隻棚架前面:“在那下面壓着!”
說着大曆小跑了幾步,將高也引到地方。
過去一看,只見那斜倒的棚架縫洞之中,露出了一隻皺皺縮縮蒼老有斑的手。
高也大曆合力將壓在其上的兩隻棚架擡起,緊接着,一個頭朝櫃檯,直挺挺仰躺在地,身着樸素、頭髮鬍子花百、少了一隻耳朵的老者便出現在兩人的視線當中。
老者雙目鼓瞠,斜直地盯望着什麼地方,他身形乾瘦,耳側、身下,都流有一攤或大或小駭人但量並不太多的血。
腦袋不遠處,靜靜躺着那隻被劈砍掉的耳朵。
在他周圍,還濺有不少大小不一的血斑,其中幾處微有殘斷。
然其身前除了耳廓,並無別的傷痕,高也便將人直接扶起看了看。
只見老者的後背,由左至右,由上至下,被劈砍翻露出了大片暗沉的血肉。
“又是一招斃命?!”大曆順着高也的視線去望,看到那道可怖的傷口,再看高也凝重的神色,不由大膽猜道:“會不會就是去鄒府劫掠的那批強盜乾的?”
聞言,高也沒有立即答話。
他細細再看了看老者身上是否還有別的傷處,因確認沒有發現,纔將人重新放回地上。
不過落地之時,老者的腰間,忽然傳出了“叮啷”一聲輕響。
高也大曆的視線同時被吸引,高也問大曆要了一方乾淨的布帕擦手後,將老人腰間作響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穿了五把鑰匙的銅環串。
銅環被一根細繩拴系在老者的腰帶上,可收放自如。
摸到繩索還有老者腰間的衣物都幹而未溼,高也神色一凜,後似有所悟地將鑰匙串取下。
之後,他握着鑰匙串在屋內來回巡走,最終停在了靠立在門旁的一把雨傘跟前。
傘頂還在不停流水,其後大開的兩扇門頁,都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
大曆不解,忙湊過去問他發現了什麼。
高也心中有事,沒有立即迴應,當在門旁櫃檯處被劈砍成渣的木堆裏摸找出一把被打開的長條鎖頭,用自己手上的鑰匙開、鎖好幾次,確認二者完好適配之後,高也纔將東西舉託到大曆面前解釋。
“那名老者,必是這古玩店的掌櫃或者東家,他夜半撐着傘來店裏做什麼的時候,正碰上那批強盜忽然闖門打劫,所以,三家鋪子,唯獨這間,門頁上沒有被刀斧劈鑿過!
當然,這一點很容易推想,而這店裏是不是真糟了強盜,匪賊又是否和去鄒府裏劫掠的爲同一批,都還有待問詢查證!
不過,最讓我不解好奇的是,那老者,爲何會夜半冒雨出現在鋪子裏?”
大曆聞言,不假思索答道:“興許是因爲下雨,他擔心鋪子漏雨,會淋壞了某些緊要的古玩玉器,所以連夜來查看……”
高也搖搖頭,不太認同:“你說的沒有道理,他這鋪子明顯是一家老店,經年累月下來,漏不漏雨他不可能不知道,若知道,他早就安排人補好了纔對!他若不知道,又怎會冒雨前來!”
“那他做甚來的?”聽完高也的分析,大曆恍然地哦了一聲,後趕忙又問,“是不是半夜裏忽然來了生意,客人又要得急,所以連夜過來取貨?”
高也還是搖頭:“他開的是古玩店,並非什麼救人一線的奇珍藥物,再珍奇貴重,也不過一些玩物,何至於半夜三更非取不可?
而且,若真有買家急着要貨,他人死在了店裏,那買家早該尋來了纔對,看到店被洗劫一空,又掌櫃也被殺害,絕無可能置之不理!除非……”
“除非,殺他的,就是那個買家?”大曆順着高也的分析,接住話頭。
“不無可能!但這都只是猜測,真相具體如何,還需要進一步問詢查探!”
大曆點頭,表示明白,高也又習慣性地伸手要拍對方的肩,可他的手擡到一半,忽然就在半空中停住,後意識到什麼問題似的,緩而僵地默默收了回去。
收回手,高也沒有立即說話,他微微定了定神,才又開口讓大曆幫忙將所有的棚架扶擡歸位,要再看個仔細。
二人一陣忙碌,累得滿頭大汗,大曆癱坐到地上感嘆:“這東西忒沉了些!那些個強盜可是喫飽了撐的慌,沒事將它們推倒做甚?!簡直要了老命了!”
一邊抱怨,他還一邊唾口水,高也只是默默聽着找着,並沒有搭腔。
看高也絲毫沒有要歇的意思,大曆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來,但比起赧顏,他心中更多的是對高也的不解:
“你這麼賣力做什麼?聽他們說,你都把宜蘭城知府大人的舉薦信給了楊頭兒,任他處置,這般下來,只要他不給你表功,你做再多,哪怕最後整件案子都是你查清楚的,那功勞也只會落在他身上,你豈不是白辛苦一遭?累死累活,到頭來只是爲他人做了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