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惶恐地搖着腦袋錶示不知,楊奐仁還欲再問些什麼,只聽側旁一聲馬鳴撕空而起,旋即便見高也揮鞭如箭沿着大曆來時的路,疾衝而走。
見狀,楊奐仁也顧不上再說再問,安排幾名衙差將葛家的母子並幾車假貨都押送去衙門之後,便同餘下的幾人,在大曆的帶領下,也匆匆策馬奔行到了被燒的裁縫鋪前。
初升的陽光照射之下,濃濃煙幕騰起,裁縫鋪的大門緊閉,熾烈的火舌不斷從門縫裏鑽出,將門板燒穿燒黑。
後隨風躥到鄰近的屋舍牆邊,扒上門窗,進行新一輪的攻勢。
不待高也他們奔近,便有層層熱浪撲面而來,烤得人完全不敢正視,不得不擡手遮擋,胯下的馬也不停嘶叫踢蹄,絲毫不敢再往前一步。
無奈之下,高也只能隔着老遠就跳下馬背,迎着逼人的熱浪快速往走水的裁縫鋪奔跑靠近,後一把接過一個身體瘦弱的婦人手中的半桶水,二話不說就往着火的地方潑灑。
一桶潑完,又尋別家的水缸水井打了水繼續。
見其狀,楊奐仁他們也沒有多少猶豫,火速下馬也加入到了救火的行列之中。
彼時幾乎整條街的百姓,都各端提着盆、桶,甚至鍋瓢,不斷地打來了水往着火的房內房外澆潑,一遍一遍重複,來來回回奔跑。
衙差於令、阿毛老譚他們,也在其列。
見到楊奐仁他們出現,於令趕緊上前稟報:“頭兒!裁縫鋪隔壁的幾間房舍,因爲火勢蔓延相對靠後,發現得及時,人都幸運地逃了出來,但裁縫鋪裏一直沒有動靜,也沒人看到那掌櫃和夥計是否逃出,想來還被困着!”
阿毛老譚潑完手裏的水,也靠過來:“頭兒!火太大了!得再加派些人手啊!”
與此同時,幾人身後傳來一片吵嚷:
“沒水了!井裏沒水了!這可咋整啊!”
“前面街頭彎拐處有一方池塘!可以去那裏打水!”“那邊太遠!指定來不及的!來回跑下來,房子早燒塌了!”
“那你說怎麼辦!再不趕緊些,連我們家也要着起來了!燒塌了可就全完了啊!”“天景樓的廚房旁邊也有一口井!去那裏打水會快些!”
“但是樓裏的佘掌櫃,肯讓我們……”
那人的話沒說完,另一人立即接話:“不讓也得讓!這都啥時候了!他不能還霸着水不給用吧!”
“就是就是!真若不肯,就打到他們肯爲止!”“那還等啥!快走,走走!去那裏!”
“……”
“……”隨着衆百姓的呼喝聲落,一大批人都提桶端盆氣勢洶洶朝天景樓涌去。
見狀,楊奐仁旋即也命大夥兒趕緊跟着去打水,高也又潑出一桶,澆熄裁縫鋪旁邊屋舍內的一撮火,捂着口鼻提桶衝出來:“楊捕頭,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人多雜亂,容易擁堵,會大大降低滅火的速度!
最好分頭行動,着一批人打水,一批人送往,再一批人就近滅火!”
不過彈指,於令的頭髮衣服全被燒着,高也見狀,正要從側畔提了水匆匆又往鄰近的屋舍潑灑的一名百姓手裏接過桶往於令身上潑時,數道驚慌失措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不好了,裁縫鋪裏有人倒在地上!”
……
……
忙活了將近一個時辰,在高也楊奐仁並幾十上百的街坊鄰里千百次有條不紊的共同努力之下,原本不斷蔓延的火勢終於得到控制。
大火被澆熄,水流遍地,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溼漉漉一片。
還有許多人臉上手上或留有被菸灰染黑的污痕,或有被灼紅皮膚燒破衣物的狼狽印跡,於令便是其中之一。
而高也,身上的傷卻最爲嚴重。
自聽到說有人倒在火海之中,他便二話不說,往自己頭上淋了一桶水,就衝了進去救人。
然而火勢實在太大,當他衝進去,那伏趴在裁剪臺旁地上的人早已經落了氣,不僅毛髮被燒得精光,背部的皮肉,也全都糊爛不堪。
且將那人擡出火海之時,他還在鋪內櫃檯與牆體之間的小道里,發現了另一被燒得面目全非的人。
可當他再次入內想要救人,卻被燒塌的牆塊砸傷了後背,若非楊奐仁搭救,只怕他自己也已葬身火海。
所以那之後,他便只能幹坐在一旁休息。
而楊奐仁爲免高也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再勉強着奔衝入內妨礙大家辦事,還特意讓同樣被火燒掉了大半部分頭髮,連後背皮肉也被輕微灼爛的於令在一旁看守。
好在之後不久,楊奐仁他們便將另一個人也救擡了出來。
但毫無意外,那人也成了一具屍體。
“怎麼樣?可都是被燒死的?”
看於令半Lu/o着上身,彎腰細細檢查那兩具不斷冒着煙的屍體,高也忍住後背的疼痛,上前幾步急問道。
於令一邊齜咧着牙嘴,一邊蹲下身子細細查看,沒有立即應高也的話。
又過十數息後,當他逐一驗完,方纔開口。
“他們各自的眼角都有較深的鵝爪白紋,又身體都微有蜷縮呈拳鬥姿勢,且口鼻之中也或多或少都有菸灰碳末吸入,是被燒死的無疑!
另外,這名倒在櫃檯旁邊的死者身上喉中,散有極爲濃重的酒味,死前應該喝了不少的酒……”
高也聞言湊近聞了聞,除了皮肉的焦糊之味,果然還殘有酒氣的芳香,不由恍然。
“另一名死者,則是因被燒塌掉落的橫樑砸壓住腿脛無法動彈,而被活活燒死的!”
一邊聽於令說明勘驗的結果,高也一邊回憶自己先前入鋪相救時的景況。
當時的形勢雖然危急,但他除了看到於令所言被燒塌的橫樑,還在其人伏倒之地的不遠處,發現有一隻未被完全燒焦的木桶,並一股夾在較濃煙味中的若有似無的麻香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