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意氣風發，以後指不定灰溜溜收場。
這樣想着，她終於覺得自己壓了對方一籌，心氣稍順。
這時，一名遠方親戚試探着問，“辰哥，如今你的生意越做越大，缺不缺人幫忙？”
“什麼意思？”錢宇辰一愣。
那人說，“我媳婦兒工作時吃了點虧，氣不過，跟人大吵了一架。正好懷着孩子，就順勢遞了辭呈，回家休息一段時間。”
“最近孩子滿百天，她重新開始找工作，不過暫時沒遇見合適的。”
“我想着，大家都是親戚，總不會坑自己人。要是去你那幫忙，不是兩全其美？”
錢宇辰神色一動。
最近幾個月，他獨自在店鋪裏幹活，越發力不從心。要是多幾個知根知底的人幫忙，能大大減輕他的負擔。
想是這麼想，他沒草率答應，只說，“要是願意，可以先過來幹兩個月。”
這意思就是要試用。
親戚大喜，“行，過幾天我就讓她聯繫你。”
見兩人達成協議，有人自告奮勇，嚷嚷着也要去給錢宇辰幫忙。倒不是圖錢多，而是給親戚幹活怎麼也得比給外人幹活輕鬆，最起碼不用受氣不是？
錢宇辰來者不拒，“歡迎大家過來玩。”
至於收不收，那得看錶現。
隨着時間推移，屋內氣氛越來越火熱。
不知是誰喊了句，“開飯了！”
下一秒，錢宇辰被大夥兒衆星拱月地圍在正中間，一起向餐桌走去。
看見這一幕，周楚晗暗自慶幸——幸好其他人不知道她有入股。要是知道了，恐怕會像圍住錢宇辰一樣把她團團圍住，那可喫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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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喫邊聊，一頓飯足足吃了一個多小時。期間親戚們不斷追問錢宇辰創業的細節，對其他事漠不關心。
周楚晗不想參與話題，於是喫完飯，隨便找了個理由離席。
走到門外，剛剛呼吸了口新鮮空氣，就聽一人幽幽道，“宇辰，其實哥特別感激你。”
周楚晗，“？”
她納悶地轉過頭，卻見錢宇辰跟了出來。
“他們怎麼肯放你出來？”周楚晗半是好奇，半是打趣。
錢宇辰臉頰微紅，沒吭聲，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喝高了。他從褲兜裏摸出一根菸，本想點上，無意間瞥見表妹嫌棄的表情，立時動作一頓。接着把打火機塞回口袋，只用食指、中指夾着煙。
“爲了省錢，其實早就戒了煙。但今天哥高興，特別高興，實在忍不住。”他這樣解釋。
周楚晗剛想說自己不介意，站遠點就行，卻聽錢宇辰絮絮叨叨訴說起來，“以前年輕不懂事，以爲只要有技術，到哪兒都有口飯喫，書唸的好不好無所謂。後來到了社會上闖蕩，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不管去哪兒應聘，老闆都要問一句‘什麼學歷’。聽說沒上過高中，態度立馬變了。就算願意僱傭，薪水也比別人低一成。”
“你知道麼，我在一家飯店幹了三年，經驗豐富，結果還不如剛畢業的大學生工資高！日子都像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那時我就明白，當職員永遠被人看不起，唯一的出路是自己做老闆！”
說到最後，錢宇辰聲音哽咽，眼中閃爍着淚花。
周楚晗默然。
雖然她身在國企，不過十分了解目前就業市場現狀。
福利最好的公司，每個月都會給正式員工交五險一金（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生育保險，以及住房公積金）。
普通點的公司，只交五險，不交住房公積金。
再次一點，只交三險（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
最差的什麼都不交，每月只給工資。稍微有點良心的，每月補貼兩三百，美其名曰，“大家都年輕，交社保沒什麼用。把交社保的錢折現，你好我好大家好。”
事實上，如果給員工交社保，每月支出遠比那點補貼錢多的多。
如果不幸進了最差的公司，確實手頭緊，有些人索性就先不交了。還有些人，覺得社保該交，公司不交他們就自己去交。
周楚晗心說，如果表哥以靈活就業人員的身份繳納社保（個人只能交養老和醫療），每個月得額外支出六七百！
如果他還抽菸，還在外面租房住，那真是哪哪都是開銷。
周楚晗心念數轉，同一時間，錢宇辰緩過勁，繼續道，“每個月工資少的可憐，像是施捨，又像是打發叫花子。”
“我好幾年前就開始存錢，可惜工資太低。除去社保、煙錢、生活費，剩不下多少。”
“期間也想過換工作，可是換來換去，一直遇不到好人，來來回回都是黑心老闆。後來就死心了，心裏想着，乾脆隨便找個地方待兩年，等存夠錢辭了職自己幹。”
“給你打電話前，我試過向很多人借錢。他們說我太天真，把做生意想的太簡單。就連我爸、我媽都不肯支持我，一個勁勸我別瞎折騰。”
“只有你說相信我，說我能行……”
錢宇辰單手捂臉，無聲哭泣。
“學歷高，底薪高，加薪快。別管爲什麼，市場就這樣，不講道理。”周楚晗出言安慰，“就當是爲那些年沒好好讀書買單了。”
“是啊。”錢宇辰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唸了高中，有了更高學歷，說不定不會混的這麼差。明明就是我的手藝更高，工資卻永遠墊底。”
“我不甘心，我想出人頭地，創業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條出路！”
周楚晗暗歎，人吶，最怕走着走着，把路走窄。這回運氣不錯，把生意做了起來，要是沒做起來呢？積蓄虧光，一把年紀又要重新找工作，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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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六，錢宇辰在家閒不住，索性放棄休息，提前開門做生意。
之前親戚起鬨，好些人開玩笑，說要跟着他一起幹，但最後只過來一人。
那是名年輕媳婦兒，專門負責電子秤稱量、把熟食裝盒，偶爾還能幫忙打下手。錢宇辰觀察了一星期，發現這人手腳麻利，幹活勤快，便讓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