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憂那既誇張又可愛的表情,以及瞪得像個燈籠的眼睛,筱不由得咧開嘴笑得下意識地扭過臉,將視線轉向腳邊的草坪。用手輕輕地捂着嘴,眼睛眯成了縫兒。

    這讓他感到有些不爽,“難道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話說今天說好了是帶我去見老師的吧?”只見憂微微挑起眉毛,陰沉着臉,那困惑又像是有些沮喪的視線追着筱,繞到了她跟前。

    “可學姐你爲什麼把我往老師家帶啊?”

    說完,又像是鬧彆扭似的盯着她的臉,雙手抱着胳膊,悄悄別過視線,盡力避免與筱那遊刃有餘,又像是在使壞的目光對上。就彷彿在和自己較勁兒似的盯着不遠處鏽跡斑斑的電線杆。

    “放心,沒打算捉弄你。”

    緊接着,筱嘴角又一次悄悄上揚,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像是安撫那樣的語調解釋着,“我說的老師,就在這裏。”話音剛落,剛纔好像還非常生氣的憂馬上把臉又轉了回來,“咦?”

    “真的嗎?”

    因爲驚訝,他愣了半天才從喉嚨裏擠出話來問。而且表情看上去也有些僵,還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嗯。”

    筱看着他的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緊接着實在憋不住了,笑得連腰都彎下去了。過了好一會兒纔算是冷靜、收斂了些。可表情還是帶着些幸災樂禍般的惡作劇似的微笑。

    “可是我記得,彤老師她從來沒有學過美術相關的知識吧?”

    瞬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憂搶先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她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半信半疑地提出了自己的困惑,“的確,沒想到你對她還挺了解的嘛!”

    筱一邊輕輕搖頭;一邊又不禁再次用像是調侃般的語調感嘆着說。

    接着,她的表情變得認真了起來——伸出左手食指舉到眼前,一邊搖晃着它;一邊說,“但是,今天我帶你去見的不是彤老師——”說完還偷偷將視線向旁邊挪去,悄悄嘀咕了句:“畢竟那個人除了能喝酒以外也找不到別的優點了。”

    “你說什麼?”

    “沒什麼。”說着,她打斷了憂想要繼續追問下去的氣勢,然後輕咳了一會兒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我說的‘老師’指的是茜。”話音剛落,沒想到憂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甚至這回連眨眼好像都忘了——

    “誒?”

    好半天,他才從牙縫裏蹦出這彷彿聽上去只剩下音節的僵硬聲音,表情非常意外,“茜?她擅長畫畫嗎?”而且過了好久,才總算是把疑問接上。“沒錯,而且水平非常高。畫作還經常被用來展覽呢!”

    筱話音剛落,憂的表情就凍在了那裏。

    “而且很長一段時間,經常會有人慕名登門想要見她。”筱說到這裏故意停了下來。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到發着呆的他面前,用手指輕輕彈了他腦門一下——“發什麼呆啊?難道被嚇到了?”

    剎那被那清爽的語調看穿心事的他趕緊忙不迭地後退了兩步,用力搖了搖頭,“纔沒有!”

    然而霎時間,就像被針扎般隱約的刺痛感依舊不由得讓憂渾身哆嗦了好一陣。

    “不過對他們來說,比起欣賞它們,把她的畫據爲己有纔是最重要的目的。”

    “因爲在他們眼裏那些畫價值連城?”

    “嗯。”

    筱好像對憂那好像嚇了一跳的表情很滿意,不一會兒又接着說了下去。“正因爲知道這一點,所以學姐她非常討厭抱着這樣的目的來到家裏的那些人。”

    說完,她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既懷念又夾雜着些瞬間的難過。

    “諷刺的是,彤老師她好像並不討厭這樣的生活。所以大概這也是她們倆關係逐漸疏遠的原因之一吧?”漸漸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也彷彿愈發壓抑。“最後受不了這樣的狀態的茜,一個人做出了海外留學的決定。”

    最後,她的補充反倒帶着些釋然且毫不客氣的語調。

    “這樣啊——”

    有些猶豫的憂表情看上去帶着些不知所措,視線與目光都有些緊張的他又一次避免了去看筱的眼睛。“那我這樣貿然來真的好嗎?她不喜歡這樣吧?你剛纔也說得很清楚了。”

    “沒關係!”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筱給出的回答卻截然相反——“你的事我已經事先和她說過了,就在昨天。”說到這裏,她又露出了溫和的微笑,“難道在我們通話結束後你就給她打了電話嗎?”

    剎那間,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來的憂,只顧着將最先想到的可能性很自然地就說了出來。然後,不由得追着筱那有些故作冷靜的視線,等着她回答。

    “是啊,話說你也用不着那麼驚訝吧?”

    “爲什麼?”

    頓時,憂想都沒想就追問了下去——他想要知道爲什麼,雖說能想到那個答案,也能猜到她會怎麼回答,即便如此,他也想聽筱親口說出來。

    “你想啊,你好不容易主動開口求我,我又怎麼能讓你失望呢?”說着,她衝着有些驚訝又帶着些錯愣的表情說不出話來的憂惡作劇般的眨了眨眼。音調稍稍提高了些......打趣說。

    “所以,我就打給她了。”

    然後,又做出了有些調皮的補充。

    “不過,茜這人有時候非常固執。只要涉及到畫方面的話題,她都不肯輕易退讓——比如說,她之前告訴我說澪要是太笨的話,那麼她也不會因爲我的關係而對她手下留情。”

    “啊?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可能會被罵。”

    說着,筱聳了聳肩,一邊走上眼前的臺階;一邊半開玩笑似的回答他。最後還不忘挖苦說:“不過,澪和你不同,她很擅長學習。所以你基本上不用擔心這方面的問題。”

    說完,就看見憂沮喪得彷彿連肩膀都垂了下去,雙腳也忽然像是灌了鉛似的,挪一步都要花好久的時間。——只見他埋着頭,表情就像是“死了”一樣。

    一雙眼睛也慢慢變得渾濁而失去了焦點。

    “真拿你沒轍——”

    見狀,筱就像是感嘆一樣輕輕搖了搖頭說。接着把手伸過去搭在他的肩上補充說:“別擺出好像一副‘被丟棄的小狗’的表情好嗎?我剛纔的話只是說你不擅長學習。又沒有全盤否定你的價值——”

    “至於露出這種好像‘垃圾’一樣的表情嗎?”

    說着,她伸手輕輕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紅框眼鏡,不由得又是一陣想笑又不能笑的嘆息。然後把另一隻手伸向門鈴。接着輕輕地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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