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菲麗莎一個箭步地衝上去攔住了他：“萊昂先生，您還有事情沒做呢。”
萊昂的腦子一時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事是他沒做的，他只知道菲麗莎此時站在他面前擋着她的路了，他狼狽又惱怒地低吼道：“滾開。”
菲麗莎當然不會讓開：“您還沒有向傑森道歉。”
不可思議的抽氣聲響起，萊昂沒想到她居然在這個時候了還記得這個事，他咆哮道：“你還想羞辱我到什麼時候？”
要他向一個卑賤的平民道歉不如讓他去死。
“你把貴族的榮耀置於何地？”菲麗莎既然敢向萊昂提出決鬥，自然有把握在道德高地上無懈可擊，她高聲問道：“貴族的榮耀並不是建立在出身之上，而在於品德，您要丟失這份榮耀嗎？”
所謂貴族的榮耀，說到底也沒幾個人把這個榮耀當回事，這是隻存在書本和口號上的東西，沒有誰會把貴族的榮耀作爲自己的行爲守則，但也沒有誰敢不承認自己不遵守貴族的榮耀。
至少公開場合不行。
菲麗莎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直接把萊昂砸的面色鐵青。
“貴族的榮耀裏並沒有向平民道歉這一項。”萊昂幾乎是從牙縫裏把話擠出來。
“可是貴族的榮耀要求貴族誠實守信。”菲麗莎眼都不眨一下地迴應。
是有這麼一條，可是那是貴族對人時纔講這些，在大部分的貴族眼裏，平民是人嗎，那不是跟豬狗牛羊一樣的存在嗎？
但誰說跟牲畜不用講誠信呢。
“說得沒錯，”他們這樣的爭端自然被場內所有人看在眼裏，克里夫子爵當即走了過來，聽到菲麗莎最後一句話，當然是給予菲麗莎支持，“萊昂先生是要違背諾言嗎？”
在菲麗莎面前萊昂或許還可以耍橫，但是在渾身都是鐵血氣息的克里夫子爵面前，萊昂當然沒有那樣的硬氣：“子爵閣下，我可以給予這個賤……平民補償，您看可以嗎？”
反正就是一個兩個金幣的事，大不了就當破財消災，一個金幣而已值什麼錢。
當事人傑森也在決鬥場底下看着，聽到這話便是眼睛一亮，補償好啊，補償那是真金白銀，道歉就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有什麼用呢。
菲麗莎張口就想拒絕，但是克里夫子爵一個嚴厲的眼神就飄過來了，菲麗莎便把話吞了回去，不甘不願地說道：“我去與他們商量一下。”
萊昂得意地笑，一羣沒見過世面的賤民，只怕看到錢就挪不動眼睛了，還想要他向賤民道歉，做夢呢。
菲麗莎剛從決鬥臺上跳下來，傑森立即迎了上去，神色激動地說：“菲麗莎小姐，我選擇賠償。”
只是被推一下就能換到錢，這簡直是可以說是天上掉餡餅，如果可以他願意天天被推。
“我知道，”菲麗莎雖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此刻聽到還是有些不高興，她抿了抿脣，知道不能跟他們計較這個，因爲他們根本不明白她做這些事的真正意義在哪裏，“但是我早就說過，我並不是只是爲了你出頭。”
有人看着菲麗莎的臉色，拉了傑森的袖子一下，傑森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樣直白地說要賠償，好像對不起辛苦的菲麗莎，頓時不好意思地道歉：“菲麗莎小姐，我……”
“你不用說，我懂你的意思。”菲麗莎擡起手止住他想說的話，神色嚴肅地看着傑森，“但是如果這一次你接受了賠償，那下一次呢，他完全可以把你打的半身不遂然後再給你經濟賠償，你願意嗎？要知道對貴族而言，哪怕打死人也不過兩三個金幣就打發了，他們一頓晚餐都遠不止兩三個金幣。”
當然不願意，畢竟有了錢也未必治得好病，而錢是有數的，花完就沒了，但是健康的身體能讓他找到活幹，傑森張了張嘴，卻沒有回答出聲。
錢和命，他當然覺得命重要，他們不會自己找要命的事來做，但是一旦要命的事找上他們，他們這種人基本上避無可避。
有人輕聲嘀咕道：“那貴族一定要我們死我們有什麼辦法。”
菲麗莎的視線就看了過去：“所以你覺得貴族高貴平民低賤是理所當然的事是嗎？”
沒有人回答，但是大部分人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他們就是這麼認爲的。
“可是我不這麼認爲，”菲麗莎平靜地說道，“貴族平民，在我眼裏沒有高低貴賤。”
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論嚇得圍在菲麗莎身邊的人一個寒顫，瑟瑟地不敢說話。
誰敢說自己和貴族可以平起平坐呢。
“當然我也知道，我的看法並不符合現實，想要達到這個目標還有很多的路要走，所以在我眼裏，最重要的事就是命，其次是尊嚴，最後纔是其他東西，”菲麗莎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萊昂會要你的命，我會在開始就要你忍讓。”
萊昂沒本事要傑森的命，他的手可伸不進克里夫城，而且他要是對傑森做什麼，南諾可不會姑息他，萊昂也要考慮一下爲了一個傑森得罪南諾合不合算。
所以傑森肯定沒有安全問題。
傑森低頭若有所思起來。
菲麗莎沒有再多話，她說的已經夠多了，再深的內容就不適合在大庭廣衆下說出口了。
傑森考慮片刻後擡頭：“菲麗莎小姐，我想要道歉。”
對上其他人的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目光，傑森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覺得菲麗莎小姐說得很對，我們並沒有比貴族低賤，只是撞到而已，就不用賠償，只用道歉就行了。”
菲麗莎欣慰地笑了笑，傑森能夠領會她的意思讓她很高興。
他不要賠償只要道歉說明了他心裏已經把自己和萊昂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試想平民不小心撞到平民，或者貴族不小心撞到貴族，誰不是道歉一句就過了，除非是成心訛詐。
沒有錢可以賺，但人一旦丟失了骨子裏的尊嚴，可能就再也撿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