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道的眼睛裏閃爍過很多複雜的情緒，他側過頭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按照電話里約定的時間，大概救護車120的跟車醫生五分鐘後會把車開回來，倒時候就能把老人送送上去，然後轉到區裏的人民醫院了。
此刻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異常的慢，徐公道和白晴屏住呼吸觀察着老人的一言一舉，還有心電監護上的生命體徵，隨時準備着必要的搶救，急診的治療車上白晴也放好了去甲腎上腺酸和多巴胺，一有意外就會配合徐公道進行開放靜脈通道然後用藥。
“是腎結石嗎？”白晴眨着眼睛，有些疑惑問道。
人爲能做到的終究是有限的，肉眼可見的臨牀表現和實際上顯微下觀察的細胞和生化也還是有天壤之別的，徐公道搖搖頭，略顯沮喪：“不確定，從臨牀表現上來看是符合的，但需要進一步做相關的輔助檢查才能明確，現在有的線索也就是腎結石引起的患者腎區疼痛和肋脊角叩擊痛。”
徐公道想了一會又補充道：“腎結石常見的臨牀表現有疼痛，現在老人的雙腎區疼痛已經非常明確，腎區肋脊角的叩擊痛也陽性的，這一切都符合上尿路結石的診斷標準，而且結石的位置大概率也是腎區，因爲腎盂大結石及腎盞結石可以沒有臨牀表現，或者劇烈活動後纔會出現的上腹部或者腰部鈍痛，而輸尿管結石則可以引起腎絞痛或者輸尿管絞痛，從老人的現在的疼痛表現來看大概率會是圍繞腎結石和膽囊結石的可能性較大。”
白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嘴角噙着笑意：“雖然聽不懂……但是就是懷疑腎結石的可能性對吧？徐醫生你就不能講的通俗易懂點，我除了你說的那幾個術語名詞，其他的幾乎就沒聽懂。”
時間過去8分鐘，老人逐漸平靜，不再一直痛得嗷嗷叫。
“藥效還挺快的。”白晴琢磨道。
徐公道臉上還是依舊的嚴肅，他看向治療車上餘下的半支654-2針，最後將視線移動在老人滄桑的臉上，沉聲道：“以前我在學校做過一個關於白鼠靜脈注射654-2針的藥物濃度改變，十五分鐘後腎臟濃度就已經達到頂點，然後三十分鐘左右胰腺中藥物濃度到達頂點，其次是腎臟、心臟、肺、脾臟和肝臟……如果654-2作用在人的身上，靜脈注射下的大概1-2分鐘就能起效，而肌肉注射的話，稍微慢點。”
白晴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眯，盯着徐公道，和他相處了一段時間熟悉起來，她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直接笑道：“你就不能說人話？”
徐公道摸了摸腦袋：“山莨菪鹼注射液從藥代動力學的角度來看，起效就是快快的，。”
白晴“哦”了一聲，早這麼說不就聽懂了，非要講的這麼複雜。
……
徐公道的手機“滴滴滴滴”的響了起來。
“是120救護車要回來了嗎？”他猜測道，旋即快速拿起手機按下了接通的按鍵。
電話那頭：“徐醫生是嗎？”
這熟悉的聲音正是120救護車的跟車醫生曾才華，他與徐公道年紀相仿，是個26歲的急診跟車醫生，每天的工作就是負責出車和跟車接送和運輸需要搶救的患者。
一邊說着，一邊徐公道冷不防地下意識就看向老人身邊的心電監護上的各項數據。
血壓微微有些升高。
心率正常。
脈搏正常，
呼吸偏快。
血氧飽和度輕度下降。
“喂……曾醫生，你聽得的到嗎？我說你大概幾分鐘能到？”
“我……”
“聽得到嗎？曾醫生，這是個腎結石絞痛，還有高度懷疑急性膽囊炎和膽囊結石的病人，可能需要去區人民醫院做手術！”
“堵車了，這邊……有交通事故，大概……”
“大概還要多久？”
“……”
“喂，你好，曾醫生，大概還要多久，我們這邊方便配合你運輸。”
“嘟嘟嘟嘟。”
徐公道眉頭一皺，放下手機，看着手機上被中斷的電話號碼，猜測是信號不好，曾才華那邊自動給掛斷了，他急忙再次撥通過去。
電話接通，徐公道連忙問道：“喂，現在到哪了？”
“嘟嘟嘟嘟。”電話再次掛斷。
徐公道盯着自己的手機，詫異地看着他手機上的鋼化玻璃，鋼化玻璃有些微微碎裂開來了，這手機也纔沒用幾年啊，怎麼信號就這麼差，是他的手機有問題，還是曾才華的手機有問題？
徐公道正試圖再次波通電話的時候，白晴溫柔而急促的聲音響了起來：“公道，患者血壓130/90mmHg了……”
“基礎毛病有高血壓嗎？”徐公道放下手機，目光落在監護儀上的血壓計數，確實是有些高血壓了。
徐公道眼神如冰冷的匕首般直接落在了老人的滿是皺紋的臉上，就像要解剖一般，似乎想要切割老人的神色，知道他現在的狀態到底怎麼樣。
“你怎麼樣了？肚子和腰還疼嗎？”徐公道問道。
老人沒有任何的迴應，閉上的眼睛就像是放下的巨石關隘一樣，一動不動，他就一直不說話，導致徐公道想和老人瞭解進一步病史的想法直接破碎了。
過了一會，老人疲憊的臉上的器官才微微開始像塵封已久的器具，在冰冷的機械聲後緩緩動了起來，他躺在治療牀上，有氣無力的道：“讓我休息下……等會再問吧，我還好痛。”
徐公道頓時睜大了眼睛，有些駭然道：“你還很痛？”
老人費力地點點頭，整個頭顱已久像提線木偶一樣，動作很僵硬，看起來隨時都能從身體上掉落一樣，有些恐怖的森然。
“那你怎麼不說話？”白晴插嘴道。
老人艱難地扯着嗓子，好不容易纔說出了一句話，解釋道：“我痛得說不出來。”
徐公道和白晴不約而同看向心電監護，患者的呼吸頻率又加快了。
老人的腿腳不再痛得顫抖，是因爲沒有力氣了？
一直不說話，並不是因爲病情好轉，而是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