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殘 >第二十三章 葉城(1)
    葉城,天下之都,前些時日的一場大雪更是裝點了葉城之威,白雪紛飛極似一件系在城頭上迎風飄揚的白色披風,好不威武!

    這幾日初晴,雖不及當日之美,倒也還剩幾分銀白色的墊腳雪。

    城牆腳下三五孩童聚耍打鬧,無憂無慮,甚是歡樂。走進一看,各自面前都堆着一堆如碎石頭一般大小無規則的小雪球,高度比他們自身還超出好大一截,可還是沒人在乎紅通通凍僵的小手。依舊馬不停蹄地從遠處攬着衣襟運來一堆又一堆的白雪,然後再捏成小雪球。

    沒人猜的出來這幾個小孩究竟是要幹什麼?

    打雪仗嗎?似乎不是,這些小冰彈已足夠他們打到天黑。

    堆雪人嗎?更不像,雪人都是頑皮可愛的模樣,即便不是人樣,也總歸會是其它有趣的樣子,總之就是越看越好看,越瞧越喜歡喜興奮的形狀。可他們堆的既不有趣,也沒有人模狗樣。形狀倒是有,只不過看不出來是啥形狀而已,胡亂堆砌,各不相同。

    進進出出的大人們也絲毫沒有去關心過,懷疑過。因爲大人們都很忙,忙着討口,忙着趕路,忙着進城出城……

    天色已近黃昏,忙活了一天,玩心再大也終究抵不過飢火燒腸。

    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拍了拍身上舊舊的破棉襖,走到一個比她大幾歲的男孩跟前,說道:“哥哥,我餓了,我們回家吧。”

    小男孩用他那冰涼涼地小手擦了一下女孩臉上的污泥,柔聲說道:“好!馬上就走,我再最後弄一次就回家了。”

    “可是我餓了,爲什麼還要再多弄一次?”

    “因爲哥哥的一定要比他們的多,不能比他們的少。”

    “哥哥,我們弄這些雪幹什麼呢?不是說好了一起出來玩堆雪人的嗎?”

    “堆雪人多沒意思,我們弄的可不是雪。”

    “那是什麼?”

    “是銀子。”

    “哥哥,銀子是啥?”

    “銀子就是可以給你買好喫好玩的銀子。”

    小女孩激動得手舞足蹈,紅紅的小臉蛋笑得比蜜還甜:“真的嗎?那你可以帶我去買糖喫嗎?”

    小男孩有些尷尬,撓了撓頭,微微一笑道:“額……呵呵……這個……這個不行。等哥哥以後有銀子的時候再帶你去買糖。”

    小女孩有些失落,翹起小嘴回了一個字:“哦。”只是片刻之後又開心地說道:“我知道了,這是假銀子,買不了糖。哥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對,你說的很對。”

    “可是哥哥你要到哪裏去弄銀子給我買糖呢?”

    小男孩站起來,小手堅定不移地指向城內:“看,就是那裏。媽媽說了,城裏到處都是銀子,叫我好好聽話,以後長大了才能去裏面掙銀子。你放心,哥哥以後一定給你掙比這還多的銀子,給你買好多好多糖喫。”小男孩邊說邊撲在壘起的雪堆上,短短的手臂恨不得多生長一點,好將其全部抱在懷裏。

    小孩走了,回家了。

    誰也不知道他以後會不會有銀子?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給妹妹買糖喫?

    但人們卻知道,他說的一點也沒錯,葉城到處都是銀子,處處充滿銀子的味道,只不過大多數人都只聞到了味,見不到銀。更有甚者連味都聞不到,並不是他們不夠努力,也不是他們跑得不夠快慢了別人半步,只是他們天生嗅覺不靈敏。對於他們而言,能喫飽穿暖便是最大的幸福,爲了這簡簡單單的幸福整日勞累奔波,從不敢懈怠。

    除非他們能和一個人一樣,不怕餓不懼寒。

    阿呆!

    城門下,兩個身影已佇立了好久,那匹駿馬不是在半路夭折了,便是路上變買了。若不然,也不會用了一二十日才趕至這裏,想來路上定沒少喫苦頭。

    阿呆時而望望城門上的兩個大字“葉城”,時而望望城牆下的那一堆堆亮晃晃的銀子。

    前者自然是惆悵無限,憧憬期盼;後者卻是回憶、兒時的記憶,在哪個純真的年紀裏,也曾似這般玩過雪……

    “師父,你在想什麼呢?”

    小蘋果打斷了阿呆的回憶,她實在是想不通阿呆站這裏究竟要做什麼?看雪堆嗎?沒自己堆得雪人好看。看城牆嗎?就幾塊磚頭而已。這破門她進進出出早已不知多少次了,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人似他這般看得動了情。

    可即便不解,阿呆也沒打算告訴她,只是微微一笑,說道:“走吧!進去看看,看看有什麼變化沒有?”

    “師父,你以前來過這裏嗎?”

    “嗯……?好像是吧,記不起來了。”

    “哦,那最好不過,這地方我最熟,明天我帶着師父你溜達一圈,保證帶你將角角落落都轉周了,這葉城可好玩了,嘿嘿。”

    阿呆望着她興奮的樣子,故意皺起額頭微笑着說道:“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可沒那工夫,你還是自己一個人去溜達比較好。再說、我身上可是半個子也沒有,買不了糖給你喫。”

    小蘋果自知師父其意,這一路上可沒少因爲嘴饞難爲阿呆,好在雖然嘴癮沒過夠,阿呆倒也是有求必應,沒讓她口水白流。

    兩人有說有笑,小蘋果那甜美的笑聲悠悠飄進路人耳裏,紛紛停下腳步止不住地來回打量。似乎一個邋遢大叔旁邊站着一個乾淨水靈靈地小姑娘這一幕很是不和諧,以至於三兩人還忍不住指指點點,不知口吐何言?

    阿呆一心兩用,陪着小蘋果有說有笑的同時又在作着心裏的打算,自然顧不上旁人的眼色。小蘋果就更沒心思去理會了,各式各樣的裝點之色,耳熟能詳地吆喝叫賣聲,每一次來都能感覺到格外的不同。

    若說這城裏還有她不熟悉的地方,那也就只有一個“崇良苑”。

    三岔路口,人流最爲密集,也最爲繁華,而這裏最令人們過目不忘的便是這崇良苑,獨具一色。

    “師父,我們進去看看吧,我從來沒進去過。”話還沒說完,人就往裏開始鑽了。

    阿呆剛回過神來,來不及作何反應,一把揪住她斜翹着的小馬尾,將她拽了回來,怒道:“這地方你不能去,別問爲什麼,問了我也不會說。”

    小蘋果氣鼓鼓的臉蛋上各種不悅應有盡有,還是不死心地問道:“爲什麼?姐姐不讓我去,師父你也不許我去。”

    阿呆不語,拽着她快步離開了這煙花之地。

    小蘋果極不情願地邁着步子,憤恨不平地說道:“不說就不說,遲早有一天我會自己去弄個一清二楚。”

    “你不光現在不能去,以後也不能去,你要是去了,我就再也不認你這徒弟。”

    小蘋果一掃臉上陰霾,洋溢着燦爛的笑容,站到阿呆面前擋着去路,停步問道:“真的嗎?師父。你終於肯答應做我師父了?”

    阿呆點了點頭說道:“但你必須得聽我話,我不要你做的事,你絕對不能去做。”

    小蘋果想都沒想就一口迴應道:“沒問題,我一定聽師父的話,做個乖徒兒。”

    阿呆剛準備回話,一陣酒氣便自身後傳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體也已撞向後背,回頭一看此人不過二十來歲,微微發胖的體格被一身綾羅綢緞遮蓋得不留一絲痕跡,手中提着一個酒壺,面向崇良苑是倒退着走來的。

    其實醉到他這種程度,正走倒走已無多大區別了,該撞的人還是要撞,除非路人自覺點紛紛讓路。

    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爲何卻成了他的專屬,所有人都得繞着他走?

    只有一種情況,要麼是條惡狗,要麼是條惹不起的惡狗。

    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傻到和一條惡狗去計較,也沒有人會去試圖讓狗聽懂人話。

    阿呆既然是正常人,那他也絕對不傻,碰上這種事,自然只想躲得遠遠的,免得惹了一身臭。

    可他忽略了一點,狗既爲狗,又豈能不爲狗事,不言狗語?

    何況還是條脫了繩的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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