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薇薇開始很怕聽到手機的鈴聲。

    美國的白天是帝都的黑夜,每到8點左右,裴小櫻都會發來視訊關心她,和她講在公司的趣事,同時也會請教她要怎麼做菜煲湯。

    每一次,都帶着墨天絕的痕跡,像硫酸一樣腐蝕她的心。

    雲薇薇決定去找工作,這樣她就有理由縮短和裴小櫻的視訊時間,裴小櫻以爲她一個人會寂寞,所以想通過視訊來替她消磨時間。

    但她其實根本不需要。

    當善意成了負擔,雲薇薇覺得無奈又煩亂。

    可她一個孕婦,根本找不到工作。

    最終,雲薇薇在看到一家花店的轉讓廣告時,決定將這家花店盤下自己經營。

    原本花店的店主就是一個華人,只是因爲雙親病重而決定回國,花店在醫院和市中心的當中,地段不錯,生意也不錯,雲薇薇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她不可能坐喫山空手上的積蓄,如果有收入,何樂而不爲。

    雲薇薇又請了一個店員幫自己,店員是美國當地的一個姑娘,才22歲,很年輕,叫Vivian。

    爲了照顧花店,雲薇薇每天早出晚歸,終於不用再花很多時間和裴小櫻視訊,除了簡短的話語,再不用教裴小櫻如何去煲湯煲粥給墨天絕喝。

    雲薇薇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只除了,穆連塵會每天來給她送晚餐,怎麼都勸不走。

    ……

    時間一晃,半個月過去。

    早晨六點,墨天絕遵循生物鐘醒來,起牀,洗漱,在跑步機上半小時,接着,換了身衣服,準備去上班。

    一切似乎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只是他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斜側方的客房,客房的門是開着的,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面的牀。

    牀鋪疊得很整齊,牀櫃上有一個透明的水杯,水杯裏有半杯水,就好像,客房的主人昨晚還喝過它,但其實,那杯水已經在那裏放了將近一個月,而隨着水汽的蒸發,透明的杯緣上,已經形成了好幾道不斷下降的水痕。

    墨天絕眸光微恍,又看向陽臺的方向。

    那裏,整整齊齊一排的晾衣架,掛着一件件他的襯衫、西褲、領帶……以及她的長裙、胸衣、絲襪……

    時光宛如昨。

    就好像她稍晚就會將這些衣服都收進來,然後再一件件地用熨斗熨燙。

    但又是其實,這些衣服,已經在陽臺上掛了一個月。

    有句話叫眼不見爲淨。

    可他竟從未想過要將這些衣物丟進垃圾桶。

    他甚至不讓新來的鐘點工去收那些衣服,以至於後來他所有的衣服都只能涼在另一側陽光很少的小陽臺上。

    自欺欺人。他竟然也會。

    但,不過就是幻象。

    衣服還是衣服,涼在那裏,但最初涼衣服的那個女人,早已不在。

    她不會再回來了。

    自嘲地勾了勾脣,墨天絕冷冷轉身,拿起車鑰匙,出門。

    八點,清冷的墨氏大廈只有他一人。

    九點,特助進來進行工作彙報。

    “墨總,地產部的銷售報表送上來了,80%的別墅都已經賣出去了,利潤同比去年增長了25%……”

    “另外與CR合作的產品也進入了推廣期,預售效果很不錯,下午會有幾家合作商來談渠道分銷的事。”

    “至於美國分公司那邊,安副總說汽商巨頭有意邀請我們加入他們智能汽車的合作開發,問您有沒有意向,還是要回絕?”

    合作意味着利益的瓜分和技術的共享,是美國數一數二的汽車製造商,科技時代,很多汽車商都在轉型研發智能汽車。

    墨氏如今在AI領域的技術已經反超一些歐美企業,主動找上墨氏,另一個理由恐怕是想在未來打開中國市場。

    而墨氏如果和合作,也不啻爲一個進軍智能汽車領域的捷徑。

    墨天絕眉眼掠過深思,問,“明後幾天有沒有什麼重要行程?”

    特助回,“暫時沒有。”

    “那就定今晚去美國的機票,讓安副總約好和的談判時間。”

    “好的,墨總。”

    六點,到了下班時間,墨天絕將一些急件都處理完,接着,進附設的休息室,準備了幾身衣服,走出總裁室。

    黑色的行李箱在地毯上發出窸窣的滾輪聲。

    走廊上,正好走出幾個相攜一起下班的女祕書,祕書們見到墨天絕,立即恭敬地喊了一聲,“墨總好。”

    墨天絕面無表情,連眼神都沒給地走了過去。

    祕書們看着墨天絕消失的背影,忍不住竊竊私語,“嘿,你們有沒有覺得墨總比以前更冷了?以前我向墨總打招呼,墨總還會稍微給我個眼神,可最近這陣子,墨總好像直接就將我無視了,我一開始還以爲自己犯了什麼錯,戰戰兢兢了好幾天。”

    “我也是我也是。”有個女祕書附和,“我昨天去茶水間泡茶,在走廊上不小心崴了一下,那水直接灑在身上和腿上,疼得我直接跌在地上,那時墨總恰巧從辦公室出來,你們猜怎麼着,他就像沒看到我一樣,直接越過我就走了。”

    “那一刻我心塞啊,就算我只是個小祕書,但身爲上司見到下屬跌倒燙傷,怎麼也得關心一句吧,竟然直接無視,怎麼都感覺好冷血。”

    “可墨總不近女色又不是一兩天的事,要知道以前也不是沒有女祕書故意在墨總面前裝摔,結果墨總直接當場辭人,你昨天那樣墨總還只是將你無視,你就該阿彌佗佛了。”

    “這麼說來也是哦……”

    伴着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一行人朝着電梯的方向走。

    裴小櫻走在最後,那嘴角帶着笑,像是在笑聽她們的聊天,可眼底的光芒,卻是冷的。

    連着大半月了,她以爲自己能在雲薇薇消失後趁虛而入,可墨天絕對她,就像對待那些女祕書一樣無視,甚至,更冷血。

    在電影院門口的那一次,墨天絕讓她不用來上班,她假裝忘了,之後繼續來公司,墨天絕雖然沒有再提,但她知道,不是墨天絕在意她,而是,他根本不屑來處理她的事。

    他在走廊上不給她任何眼神,就當她是空氣。

    她不甘,在Moudra彈琴時,故意把紅豆項鍊掉在地上,企圖喚起他的注意,可墨天絕卻是直接踩過那根項鍊,就像是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牽絆的“回憶”。

    爲什麼會這樣。

    根本不該這樣的。

    明明雲薇薇已經離開了,墨天絕爲什麼還是不願多看她一眼?

    她究竟哪裏比雲薇薇差?

    嫉恨,讓裴小櫻的面色微微扭曲,而在走出墨氏大廈的時候,她看到了墨天絕那輛飛馳而過的帕加尼。

    他剛剛走出總裁室的時候提着行李箱,所以,是要去出差嗎?

    是去哪裏?

    裴小櫻很想知道,所以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她就故意在交給特助文件的時候,假裝訝異地問了一句,“刑特助,我今天好像都沒有看到總裁室的門開過,墨總是不是沒有來上班啊,該不是生病了吧。”

    特助對裴小櫻在工作表現還是很滿意的,裴小櫻平時也會做人,經常幫着泡咖啡叫外賣,因此特助也沒隱瞞,反而笑笑道,“沒有,墨總只是去出差了,美國那邊有個項目合作案,如果談成了,後續的工作應該會很忙,還需要經常加班,到時候你可別叫苦啊。”

    美國兩個字,讓裴小櫻的心臟霍地一沉,那面色,更是不可抑制地陰了一下,但她很快就隱去,並且揚起嘴角,嫣然地笑道,“刑特助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就算是讓我每天加班到十二點,我也保證不叫屈。”

    “那我怕勞動仲裁會來找我麻煩了。”特助笑打一句,又抽出一份文件,道,“這份文件,儘快翻譯好給我。”

    “好的,刑特助。”

    裴小櫻笑笑地接過文件,走出了特助室。

    回到座位,她打開網頁,再一次確認了墨氏在美國分公司的地址,是在西雅圖。

    而云薇薇所在的地址,是洛杉磯。

    兩者相距了整整1800多公里,就算自駕都需要18小時,兩人再怎麼巧,都不可能天南地北地碰上。

    裴小櫻輕吁了一口氣。

    但她千算萬算,算漏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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