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館房間收拾得乾淨利索,桌上擺着兩個暖水瓶和一個半尺高的裝飾石雕瓶,只有一張雙人木牀,一臺不帶遙控的彩色電視機,最有特色的是牆上掛着的羚羊頭骨和弓形皮酒囊,讓房間內充斥着一種藏邊文化氣息。

    王巢卸下揹筐,把程冬弈從裏面抱出來放到牀上,用枕頭做了個墊背讓他半躺着,又開始忙活起來,他可以三年五載不洗澡,但每天給主人擦拭身子卻是必須要做的事情,有時候他會爲自己能這般細心暗暗竊喜,偶爾,他還能看到主人感動的眼淚……

    返身取來一條毛巾和一個搪瓷水盆,用暖水瓶倒上熱水,王巢開始爲主人擦拭日漸消瘦臉頰,嘴裏不忘低聲碎念:“主人,你還是瘦了,過會等丫頭阿爹回來給你做羊肉湯,你也要多喫點東西,你不是常說,人是鐵來飯是鋼,一日不喫餓得慌……”

    程冬弈半睜着眼睛望着老旱魃,不知覺眼眶一陣發澀,兩顆淚珠順着鼻溝流了下來,他不能說話,但心裏明白,這段時間多虧了老旱魃一路照顧,如果有朝一日康復一定要盡全力讓他做人,做一個有合法身份的正常人。

    程冬弈忽覺得有些口苦舌燥,視線略轉投向桌上的暖水瓶,眨動了兩下眼皮。

    王巢會意一笑,轉身走到桌旁伸手一把抓起石雕瓶,轉身衝程冬弈遙遙一晃道:“主人,你是看上這玩意了?”

    程冬弈翻了個白眼,眼皮忍不住又眨了一眨,視線再投向王巢手中的石雕瓶時眼前浮現出了一副畫面,他看到瓶底有一個夾層,裏面藏着一個佈滿花紋的圓柱形小玩意,表面的花紋好似一雙瞪圓了眼睛,成雙相連,最吸引人的是它表面附着有一層金燦燦的氣勁,是純粹的金黃色。

    程冬弈渾身一顫,雙眼驀然瞪得溜圓,自從受傷後雙眼的異能也突然消失無蹤,今天它竟然又回來了,透視之眼的出現讓他沉寂許久的心臟咚咚聲劇烈跳動起來,內心剎那間被一種難以言狀的欣喜充滿,僵硬的右手不自禁擡起,微曲的食指虛點對面的石雕瓶。

    王巢神情一滯,石雕瓶脫手落下,他呆呆望着對面那條微微顫抖的手臂,眼神在驚與喜之間轉換,驀地,他一個箭步衝到了牀前,伸手一把緊握主人的手掌,顫聲說道:“主人,你的手……能動了……它真的能動了。”

    程冬弈嘴脣張翕了幾下,從齒縫中艱難蹦出幾個字來:“瓶子……底……夾層。”

    王巢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轉身快步走到石雕瓶旁彎腰撿起瓶子折轉回來,五指扣住瓶底運勁欲擰,耳邊傳來兩聲咳嗽。

    “用劍,小心點。”程冬弈現在說話異常艱難,但相比前些日子口不能言的狀態已經是個極大的飛躍,傷情好轉讓他頹廢的精神爲之一振。

    “好!”王巢應了一聲,拎着石雕瓶走到牀邊,從髒兮兮的大揹包裏取出龍淵劍小心從瓶底剔開一個拇指大的口子,一道璀璨的金光從裂口處綻開,老旱魃雙手與金光觸碰,驀然發出一聲痛叫撂下石瓶跳到一旁,甩動不休的手掌好似被強酸潑過,嗤嗤聲冒出縷縷焦煙。

    程冬弈心頭一震,目光緊盯着面前的石雕瓶,條條金黃色氣勁仿若扭動的金蛇般飄起,在空中略一停頓蜿蜒投向他雙眼。

    隨着金氣投入眼中,久違的清涼感瞬間充斥滿兩顆眼球,程冬弈只覺渾身毛孔倏然一緊,爽得他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竟有了尿完抖鳥的感覺,然而從石雕瓶底部源源不斷涌出的金氣卻讓他很快再次重顫了第二次,第三次,抖不停……

    跳到一旁的王巢雙手焦煙嫋嫋,痛得他齜牙咧嘴,一雙眼睛盯着渾身顫抖的主人,臉上現出一抹濃濃的擔憂之色,瓶底射出的金光能對他造成一定的傷害,可主人在顫抖中微笑,隨着投入雙眼的金氣越來越多,他眉心的皮膚隱隱透出一團淡淡的金色光暈,老旱魃心頭暗歎,神奇的主人啊,你到底有多少祕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最後一縷金氣拖着穗尾沒入程冬弈眼中,瓶底也不再有金氣涌出,他長舒了一口濁氣偏轉視線望着王巢,臉上浮起一抹擔憂之色,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王巢上前兩步,苦着臉搖頭道:“老僕並無大礙,瓶底一定藏着佛門至寶,只有那東西才能傷到我,待會用短劍剝掉一層死皮就好。”

    老旱魃經歷過悠長歲月纔有了今日,其間不知有多少除魔衛道之士絞盡腦汁想將他消滅,遇到真正能剋制他的東西自然要格外留意上心,被金光灼傷之後立刻就聯想到佛門至寶,只有那些敲爛木魚的禿驢才能修持出消厄驅邪的金光。

    程冬弈擡起右指了指瓶底,低聲說道:“裏面的東西應該已經不能傷你了,可以用劍把它挑出來。”

    “主人,你可以說話了,哈哈!只要你能好起來就是廢掉我兩隻手都行啊!”王巢突然發現主人說話已經不像剛纔一樣沙啞無力,連吐詞也變得清晰了許多,這一發現真讓他喜不自勝,抑制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程冬弈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低聲說道:“前段時間喉嚨裏好像被棉絮堵了,除了咳嗽根本發不出聲來,看來還真是多虧了瓶底的物件,我現在感覺精神好多了,就是渾身使不上力氣。”

    王巢笑道:“一定會好的,我先把瓶底的玩意掏出來瞧瞧。”說完伸手拿起龍淵劍順着不久前切開的小口剖開,裏面的佈滿花紋的圓柱形小玩意落在了牀單上。

    “是九眼天珠!難怪能烙掉我一層皮。”王巢看清楚小玩意的模樣驀然發出一聲驚呼,臉上的表情倏然大變,眼中閃動一抹深深的忌憚。

    程冬弈低聲問道:“九眼天珠是什麼東西?你以前見過麼?”

    王巢嚥了口吐沫,低聲說道:“何止見過,多年前我還險些死在持有九眼天珠的禿驢手上,多虧前輩出手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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