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那城西頭的老房子屋檐角投下碎散清冷餘輝,毛驢走路脖鈴兒叮噹,即便是黑夜中也不會迷失方向,有人說列那城的毛驢不拉磨,因爲它們很聰明,在和同伴一起出行時要是發現有掉隊的同伴其餘幾隻毛驢就會湊到一起晃動脖子搖鈴,直到同伴歸隊或主人揮鞭呵斥纔會挪步,騎着列那城毛驢出行也不用怕迷路,不管走出去多遠,它們都能找到回城的路。

    大託寺建在一座高聳平頂大山上,山路陡峭難行,山下有寺裏臨時搭建的帳篷和牲口棚,毛驢和沉重的行李可以暫時寄存在其內,但需要支付一筆費用,美其名曰,潤掌費。

    卓浦法王用大手印爲病患治療各種疾病,寺裏的喇嘛巧立名目賺取錢財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要拜佛先添油,心誠則靈,不如萬金,看來這世上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連快餐也無。

    經過一路的攀談主僕兩跟央金父女熟識了,央金父親姓羅,單名一個索字,但他爲了在列那城開旅館方便把名和姓掉了個頭,索羅,很不錯的名字。

    四人騎着兩頭大毛驢來到平頂山下,放眼望去,不遠處的臨時帳篷錯落有致,足足有數十座之多,在山腳下圍了個半圈,每一個帳篷前都可見火光點點,燈影閃動,這都是來大託寺治病和陪同的人們,粗略估計一下,這裏至少聚集了上千人。

    七個治病的名額引來上千人爭奪,大家爲的都是兩個字‘健康’,有的東西只有在失去時纔會變得彌足珍貴,健康也是一樣,金錢、名利、地位,這些都不如健康重要,因爲當人沒有了健康,那些畢生追求得來的東西都會化作易碎的泡沫。

    大託寺的那喇嘛們藉機斂財也無可厚非,這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兩天頭毛驢的過夜費加上寄存行李的費用相當於買下一頭毛驢的價錢,喇嘛們付出的僅僅是一把餵驢的乾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爲了七個獲得健康的名額再多錢也只能乖乖的往外掏,趕過去找了個空敞的帳篷寄存好了行李和毛驢,索羅用一根扁擔挑上兩個大筐,一頭裝着女兒央金,另一頭裝着過夜的帳篷,王巢用大揹筐裝着程冬弈,四人戴着準備好的帶電池燈的礦工帽準備沿路上山。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嘈雜聲,轉頭望去只見一隊膀大腰粗的大鬍子兵擡着大擔架跑了過來,前方有幾名荷槍實彈的大兵開路,見到擋在前面的不分青紅皁白就用皮鞋槍托招呼,他們身後緊跟着兩名軍官打扮的男人,手上各拎着一個黑色大皮箱,擔架上仰面朝天躺着一個大胖子,用一條厚毛毯蓋住身體只露出頭臉,擡他就用了八名大鬍子兵,看來擔架上躺的胖子來頭不小。

    大胖子並沒有睡着,可以看到他臉頰上的肥肉在不停抖動,好像在承受着某種難耐的痛苦。

    程冬弈也看到了這隊囂張跋扈的大鬍子兵和大胖子,皺了皺眉頭低聲問道:“這是什麼人?”

    索羅用嘴朝擔架方向努了努,壓低了聲音說道:“躺在擔架上的是撒卡西.帕瓦爾,列那城駐軍最高長官沙魯.帕瓦爾的獨子,他的病整個列城的人都知道,好像是跟女人有關。”

    程冬弈聽到跟女人有關大體上猜到了是什麼病,除了相思病就是見不得光的髒病,大胖子顯然不會是前者。

    就在這時一個開路的鬍子兵已經走到了王巢面前,揮手就是一巴掌抽了過來,嘴裏兀自罵道:“滾開,不想死的滾開。”

    王巢側身避過巴掌退開兩步,鬍子兵一掌掄空轉了個半圈,瞪着牛眼惡狠狠的剜了老旱魃一眼,喃喃罵道:“老東西,躲得倒快,滾遠些。”

    王巢低頭又退了兩步,一口利齒咬得咯咯作響,要不是爲了給主人治傷他早就一爪把鬍子兵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了,現在只能咬後牙槽忍着。

    程冬弈擡起右掌在王巢肩膀上拍了拍,低聲說道:“退一步海闊天空,淡定。”

    王巢點頭笑道:“主人說得對,一路都淡定過來了,不差這一時半會。”自從知道卓浦法王可以治療內傷他興奮了一夜,自然不會因爲這點小事耽誤了主人療傷。

    程冬弈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他看到從一個帳篷裏走出來四位手拎大燈的紅袍喇嘛,快步走到兩名緊跟擔架的軍官跟前,軍官把手中的黑皮箱遞給喇嘛,兩名喇嘛接過箱子打開一條窄縫瞄了一眼,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這一切瞞不過程冬弈的眼睛,他很清楚的看到其中一隻箱子裏整齊擺放着一疊疊嶄新的美鈔,另一隻箱子裏全都是黃燦燦的小金磚,看來這位得了髒病的是個不差錢的主兒。

    兩名紅袍喇嘛拎着箱子離開,剩下的兩名喇嘛臉上綻開了爛熟狗頭般的笑容,躬着身子合十雙掌拜了拜財神菩薩,拎着大燈開始在前引路。

    兩名喇嘛手中的大燈也不曉得是哪國產的好東西,能照得身週數米亮堂堂,只等鬍子兵和喇嘛從身旁走過,程冬弈伸手在王巢肩膀上輕輕一拍,低聲說道:“跟着他們後面走,有免費領路人不用白不用。”

    王巢會意一笑道:“古人能鑿壁偷光,咱們也跟着這大胖沾點光,走了!”索羅也不是笨人,呵呵一笑緊跟着大鬍子兵朝不遠處的山路行去。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