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摩洛就來神廟請兩位神使前往祭壇,廟門外準備好了兩頂藤編軟轎,由八個黑人壯漢擡着晃悠前行,那位年輕神使還在轎子上睡了個回籠覺,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山頂祭壇。

    眼前的祭壇是一座馬蹄鐵形狀的石砌建築,共分上下兩層,幾根巨大的浮雕石柱撐起上層的臺座,臺座上立着一尊狗頭人身像,這就是庇佑了村民們不知多少歲月的神明。

    祭壇底層已經擺上了烤好的豬、牛、羊三牲祭品,摩勒村的村民們不分男女老幼都站在祭壇前,臉上的表情不明顯,但凡懂事的眼神中都透出無比虔誠的神采。

    程冬弈和王巢站在祭壇旁,眼望着四個戴着鬼臉面具的黑人在供桌前跳着狂野奔放的舞蹈,四人手腕上戴着兩串不知什麼動物的牙齒,腦袋上戴着野雞翎頭飾,身體上除了有條兩指寬的彩布遮羞別無它物,可以從身體特徵上看出跳舞的是兩男兩女。

    人的身體原本就沒有什麼可恥的,祭壇旁的男女模仿着各種動作,有耕種、收穫、採藥、狩獵、奴隸、戰鬥、疾病、死亡、新生……不需要動人的音樂,也不需要華麗的辭藻,原始奔放的肢體語言完全可以將生活中各種形態表達得淋漓盡致。

    程冬弈剛開始對這種光板子舞蹈興趣缺缺,看了幾分鐘後居然入戲了,他發現這種原始舞蹈能表達出更多純粹的東西,生命原本就是簡單而純粹的,看過這種能引起人心靈共鳴的舞蹈,也許那些大舞臺上穿着華麗戲服的舞蹈再難入眼。

    跳舞的黑人男女彷彿不知疲倦般扭動着身子,手腕上的獸牙碰撞出一種獨特的節奏,讓人心情無比放鬆。

    啪嚓!跳舞的黑人男女似乎耗光了所有力氣,四仰八叉一齊倒在了地上,立刻有幾個村民上前來把人擡了下去,這纔是真正用全身心在跳舞,不知道他們的神明是否能看到?

    在四名舞者同時脫力倒地的那一刻程冬弈感覺眼眶一陣發潮,吸了吸鼻子抑制住心中涌動的情緒,忽聽得耳邊傳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轉頭望去,他愕然發現村民們都在流淚,有不少竟已泣不成聲。

    程冬弈偏過頭,壓低聲音問道:“你那位前輩怎麼還沒出現?再等下去祭品都涼咯!”

    王巢望了一眼祭壇上的祭品,低聲說道:“前輩一定會現身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話音剛落,祭壇後突然颳起了一陣旋風,緊接着從遠處的雪峯傳來一聲低沉悠長的獸吼,聲音雖然低沉,卻似乎飽含着一種極強的穿透力,可以清晰無比的傳入祭壇旁每一個人耳中。

    黑人們聽到獸吼立刻張口發出幾聲顫呼,所有人都屈膝低頭跪在了地上,大家都知道它來了,它從來沒讓村裏人失望過。

    程冬弈眉梢輕挑,眸子裏閃過一抹詫異的神采,遠處傳來獸吼聲並不陌生,是雪山神獒,難道它就是祭壇上狗頭人身像的原型?

    思忖間,耳邊又傳來一聲獸吼,相比前一聲低吼近了許多,程冬弈轉頭望了一眼身旁的王巢,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跪在了地上,整個祭壇旁只剩下他一人站得筆直,如果祭壇上供着的狗頭人身像真是大雪獒他鐵定是不跪的。

    呼!一條白影從雪峯頂上竄出,好似離弦之箭般朝祭壇方向射來,程冬弈運足目力望去,他果然看到了大雪獒,但雪獒背上還坐着一個人,一個身披銀白色斗篷的人,這人頭上戴着一頂寬邊竹笠,可以看到一張長滿雪白短毛的狗臉。

    狗頭人身?還真有這種怪人?程冬弈心頭一震,用力眨了眨眼皮,以便能看得更清楚些,他看到了一雙碧幽幽的窄瞳,這不是狗頭,分明是一顆雪狼頭。

    透視之眼往下疾掃,視線穿過斗篷,程冬弈笑了,他看到了一個固定在大雪獒背上的木雕人身,脖頸上有個窟窿眼兒,裏面嵌着一顆帶脊椎骨的雪狼頭,好傢伙,原來雪山神獒也會玩裝神弄鬼的把戲。

    程冬弈洞悉了大雪獒的小祕密,狗頭人身像的玄機瞭然於胸,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彎弧。

    大雪獒很早就發現了程冬弈,它揹着假神騰身躍上祭壇,仰頭低吼了一聲,祭壇下的黑人連頭也不敢擡,嘴裏喃喃唸誦不休,也不知是念的哪門子經?

    “雪山下的孩子們,我能感受到你們的誠意,來年六畜興旺,五穀豐登,散去吧!”祭壇上傳出一個蒼老低沉的男聲,好像是從雪獒背上的狼頭口中發出的聲音,只有程冬弈知道所謂的神只不過是個幌子,這聲音是從大雪獒腹中發出來的,腹語這東西算不得什麼高深的技巧。

    祭壇下的黑人們對大雪獒三拜九叩,行過禮連額頭上的泥都來不及擦拭立刻低頭起身離開,一切都顯得那麼井然有序,最後只留下了跪地不起的王巢和滿臉帶笑的程冬弈,作爲神使是可以跟‘神’近距離親密接觸。

    大雪獒吸了吸鼻子,俯身叼起一條羊腿大模大樣的啃了起來,它可以確定所有黑人已經離開了祭壇範圍,可以安然享受大餐了。

    程冬弈大步走到祭壇前,伸手抽出龍淵劍從牛腿上切了一塊肉下來,打橫湊到嘴邊就咬,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嘖嘖讚歎:“味道真不錯,想不到黑人都能烤出這麼地道的牛肉,難怪你每年都惦記着來白喫一頓。”

    大雪獒停嘴擡起頭來閃了他一眼,直接用腦波傳訊:“什麼叫白喫一頓,當年要不是我救下這些崑崙奴,他們現在還不知落得什麼下場,再說這些年我可沒少照顧他們的村子,一年喫一頓算啥?對了,你小子跑來這裏做什麼?”

    程冬弈撕了一塊牛肉丟進嘴裏嚼着,含糊說道:“前些日子被幾個半聖武者圍攻受了重傷,那顆種子莫名其妙跟內丹融到了一塊,現在丹田裏的內勁清潔溜溜,聽王巢說他認識個很牛氣的前輩有辦法讓我儘快恢復,沒想到是你。”

    大雪獒眼中紅光閃動,搖了搖頭道:“辦法有一個,就是太過兇險,我勸你還是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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