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白馬寨內。
王海聽到他要做的買賣,居然是找黑山賊首領於氐根要北地戰馬走私路徑,還得負責去草原深處把馬匹帶回來,第一反應就是李易不給他活路。
或許李易去問,於氐根會說,但他王海一個初來乍到之輩,何德何能可以讓於氐根完全配合?
就算懾於李易的威名,於氐根選擇說出祕密,但王海只要一想到北上草原百千里,還要安全的把馬匹帶回來,真當草原各部族喫素的?
有命去,沒命回啊。
見王海哆嗦的都成了鄧艾同款,李易輕笑了聲:“你是說,不願去?”
狼山一役結束後,李易並沒主動去和於氐根聊關於馬匹走私的事情。就連之前衆首領、頭目齊聚白馬寨,他都沒把於氐根留下。
之所以沒主動問,一是李易剛坐上大首領位置,不適合去逼問下屬的祕密;二來這事靠不靠譜其實另說,畢竟於氐根自己都很久沒回過草原;至於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李易從知道這事的那一刻起就沒打算親自下場。
李易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和不知道在哪的戰馬比起來,整個太行山纔是重中之重,所以雖然有點動心,但他還是剋制住了冒險衝動的念頭。
原本如果沒有眼前這一茬出現,李易估摸着會等到太行境內真正穩固,並且需要向外擴張的時候,背上草原拿各部族開刀的同時去找找氐族留在草原的這一筆寶藏。
可現在身邊既然有人,李易也想以此試試王海的斤兩。
能成自然再好不過,不成對他亦是沒有損失。
王海此刻不清楚李易究竟是怎麼想的,但他確實一百個不願,只能硬着頭皮道:“非是在下推脫,實是我與那於首領素未蒙面”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他是否合作?”李易眉頭微擰,隨即揮手:“不必多言,此事你放手去做,料想於氐根不會拿你怎樣。”
既然要拿試王海做個測試,李易就沒給他留後路。
想不去?
不可能的。
從前廳出來,王海整張胖臉幾乎皺成一團。
但形勢比人強,他只能苦着臉領命告退。下山後直接過河來到正在新建的流民營,找到了他的那些鄉親們。
不一會的功夫,一名流民借撿柴的名義獨自一人走進東邊的林子,七拐八拐的出現在一個大樹洞下,學着林間鳥叫了三聲,片刻後沙沙聲響起。
腳步聲在樹洞的另一面停下,樹洞後露出了半張寬臉:“有何事來的這麼急?不是說了天黑才能聯絡。”
“有一道口信需速速傳回邯鄲。”
“說罷。”寬臉聞言點頭,與來人一番耳語,待說完便複述了一遍,確認無誤後立刻轉身隱沒草叢。
獨自出來的流民當即裝模作樣的撿了些柴火,隨後抱柴返回。
只是他以爲自己十分小心並無紕漏,卻不知道就在他離開沒多久,距離樹洞百丈外的灌木叢中也跟着出現一絲晃動。
半刻鐘後,一名被許諢徵召爲治安卒的青年悄悄湊到了許諢身邊:“大哥,那王海果真有祕密。”
“是,大哥。”
與此同時,鄧艾也在向李易彙報:“主公,王海他,他們都有動作。”
李易聽完,卻是哈哈一笑:“以後這種事不必特意跑來彙報,你盯緊了便可。”
既然把臥底收下,那就阻止不了臥底向外傳遞信息。更何況這次的消息,李易其實也想借王海的口傳給他背後之人。
鄧艾見李易沒有其他部署,便告辭離開。
他一走,李易身旁的吳瓊便嬉笑開口:“少寨主,您這是忽悠冀州人幫您運戰馬呢。”
李易翹着二郎腿橫坐在案桌邊,反問道:“何以見得?”
“如果真要把戰馬從草原深處帶過來,想從草原各部落的縫隙穿插是很難辦到的,只能走人跡罕至,地形惡劣的無人區。”
吳瓊一副‘你難不倒我’的樣子,自信解釋:“如今我們黑山軍雖然打了幾次勝仗,但實際上依舊沒有和關外草原直接接壤。南歸馬隊想進山,不是從幷州走,就要從幽州走。可現在幷州因爲和沙陀族的戰事,北邊的戒嚴遠比之前厲害數倍,相反幽州士氣不振、地廣人稀,只要有人接應馬隊,多半是可以順利通行的。”
“至於爲什麼少寨主不用山寨自己人,反而把重任交給一個臥底。小女子斗膽猜測,您是故意要給幽、冀製造事端,想讓拓跋珪和姬重耳打起來,對嘛?”
嘖嘖。
聽完吳瓊的一通分析,李易眼底不自覺的流露出幾分欣慰。
這一波,吳瓊站位夠高了。
“那你覺得,冀州會有人上當嗎?”李易問出這個問題,也就代表着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由不得他們不上當啊。”
吳瓊這會嘆了口氣,一臉欽佩的說道:“戰爭爆發,誰能對戰馬無動於衷,少寨主這是將軍在冀州的死穴上,甚至說不準他們冀州自己人也會亂起來。”
說到這,吳瓊忽然張大了嘴,有些後背發涼的道出一個典故:
“二桃殺三士。”
能作爲離間計中的經典代表,這一計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它屬於陽謀而不是陰謀。
對人如此,對一方勢力更是如此。
而李易這次做的更絕,因爲就連離間用的‘桃’都屬於借花獻佛不是他自己的。
如果這批戰馬走私,真的有足夠多的數量。
那拓跋珪一定會不惜武力進行嚴查,而王海背後之人能忍住不摻和?
能忍住的話,就不會派臥底來黑山軍了。
吳瓊此刻已經能想象得到戰爭一觸即發是什麼樣子,到時幽州和冀州打,冀州內部邯鄲、真定、鄴城互相攻伐。
得利最多的,可不就是太行黑山軍。
而這些可以預見的未來,都是吳瓊根據已有線索信息推斷出來的,在她看來這並不算什麼,真正難的是想出這種毒計。
吳瓊忽然間有種感覺,自家少寨主的智慧一點不比他的武力差。
至少在戰爭方面,絕對是大師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