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從邯鄲出來的毛遂趕到了狼寨東南,與等候在此的王海匯合。

    “沒想到,家主會派你來。”王海定神打量了毛遂一會,對這位在食客中名聲不顯的中年士子不禁有了些新的看法。

    “家主府上大多都是庸碌之輩,只有我願意來。”毛遂的話說的淡然,但其中卻藏着濃濃的不屑。

    想着這傢伙平常是不太與其他人往來,王海呵呵一笑沒去接話。他沒覺得毛遂所說是錯的,但他並不認同庸碌食客就沒有絲毫作用。

    只能說,兩人道不同不相爲謀。

    相比這個,王海更在意另一件事:“上山後你我以誰爲主?”

    “若於氐根並無刁難,我便無需出面。”

    毛遂先搖頭,隨後話音一轉:“但他若不肯,我自會出面勸說。你不需要暴露家主門客的身份,只當是收了我的錢帛爲我探聽消息。”

    “就這?能瞞的了於氐根,也瞞不過李易。”

    “無需瞞他,他之前不揭穿你,此時多半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王海聽完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隨即轉身,帶着一隊流民護衛和毛遂前往狼寨。

    上山的過程十分順利,沒有人刻意刁難。但面見於氐根說出來意後,王海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既緊張又有些慍怒。

    “恐怕要讓大首領失望了,本首領離開草原多年,並無親近族人留在北地。”

    “於首領不想說,看來北地氐族是過的不錯,不想讓他們被打攪。”

    王海自然是故意這麼說的,想也知道現在北地是鮮卑人的天下,然後纔是羌族和匈奴等勢微民族。

    養馬要草場吧?

    要水源吧?

    而且爲了養馬,牧民還得放牧牛羊養活自己吧?

    這必然不是一個小部族能做到的。

    而部族規模只要擴張,想不被發現真的很難,更大的可能是寧願餓着肚子,在草原無人區遊蕩。

    王海故意揭開於氐根內心的‘傷疤’,就是希望於氐根能在現實下低頭。然而這一次他的算盤卻沒敲響,原本應該羞怒的於氐根此時卻帶着一副冷笑面孔開口:“若大首領這般猜測,大可召我去白馬寨說個清楚。至於今日,我無需向你解釋。”

    說完,便揮了揮手準備送客。

    “且慢。”

    事情發展不順,王海連半點底細都沒探聽出來就要被趕出去,一直低調跟在他身後的毛遂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擡頭從王海身側邁過,毛遂稍稍行禮:“於首領,還請聽我一言。”

    於氐根有些不耐,他現在正忙着重建山寨呢,哪有那麼多閒工夫,頓時冷哼道:“你又是何人?”

    “邯鄲人士,毛遂。”

    “邯鄲?”

    於氐根先是一愣,隨後一張臉徹底冷了下來:“好個邯鄲細作,藉着馬匹一事來我狼寨,是何居心?”

    “來人,把這傢伙架出去斬了。”

    話音落地,一小隊足足十人魚貫而入。

    就在兩條胳膊要被狼寨兒郎扣住的時候,毛遂連忙高呼:“李易此人志向絕不僅是在山中稱王,如今他已開始築城,又派遣忠心異人於各處開闢領地。狼寨此番遭難,還剩多少實力根本沒人知道,若跟不上李易腳步,狼寨保不齊就會被你們自己的大領主吞併。”

    “停,先放開他。”

    於氐根此時擡手,幽幽開口:“你還想說什麼,一併說出來。”

    毛遂見魚兒上鉤,頓時扔出‘畫餅’絕技:“我,不,我家家主可助你一臂之力,便是和李易一樣築城也未嘗不可。”

    “這是真的?”

    “我可帶家主與你簽訂盟約,到時你助我們尋馬,我們幫你保住在黑山賊衆的首領地位。”

    “那就訂盟約。”於氐根咬牙點頭。

    “還請借筆墨一用。”

    毛遂說完,就走到於氐根的案桌前,非常利索的擬出了一分盟書,然後取出了一塊小印章。

    蓋章,再示意於氐根簽字。

    等這一套流程走完,毛遂才笑呵呵問道:“我聽聞你們大首領與人結盟從不簽訂盟約,實在是荒唐草率。”

    “大首領心思,豈是你能揣測的?”於氐根冷哼一聲,隨即道:“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把草原馬羣的大致方位告訴你。”

    說到正事,毛遂自然沒再多舌。

    認真聽着於氐根給他的線索,卻是越聽越離奇。

    草原更北面,華夏和蒙古交際處有海拔萬米的雪山,雪山中有不少山洞,全都連接着同一片隱祕草原。

    那裏有牧草茂盛,溪流潺潺,關鍵是面積夠大,可以很好的培育戰馬。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還能不能用老辦法進去可是不得而知。誰讓於氐根之前爲了躲避拓跋鮮卑的圍殺,已經太久沒有出山。

    “都記住了?”

    “嗯,記下了。”

    “那二位請自便吧。”

    擡手送二人離開山寨前廳,於氐根回頭看了眼身後:“劉兄,你都聽到了?”

    “嗯。”

    這時後門處一道人影閃過,劉石從過道內側走了過來:“那王海多半和毛遂一樣都是邯鄲派來的,這事得儘快通知大首領。”

    “你以爲大首領會不知道?”於氐根雖說是外族,但在九州大地生活了這麼多年,混跡的還是爾虞我詐賊多的山賊圈子,此刻卻是露出了‘看穿一切’的神色。

    劉石正色道:“大首領知不知道與你我無關,從大首領陣斬拓跋燾的那一刻開始,我便決定擁護他,現在遇事豈能不報?”

    “你說的對。”

    於氐根聞言點頭,他沒忘記是誰幫他斬殺了那個他做夢都想幹掉的仇敵。

    就像他剛纔所說,如果李易真要問個明白,他願意親自去一趟白馬寨,把祕密直接告訴李易,而不是讓中間第三者轉述。

    可現在有官府勢力摻和其中,於氐根多少能猜到李易的心思,是想讓邯鄲的人替他出一趟院門。

    大首領不怕王海帶回戰馬直接回邯鄲?

    於氐根左右想了想,只能感嘆大首領藝高人膽大,一點不怕玩脫。

    當下提筆寫下一封書信,交給自己的心腹族人走西邊繞路去白馬寨。

    之所以不走最近的山道,自然是因爲王海從狼寨下山後肯定也要聯繫白馬寨,於氐根可不想讓自己的心腹和他的人撞上。

    數日後,兩封書信一早一晚送至李易面前。

    李易只是隨意看了看,便笑嘆道:“這些傢伙,都是演戲的高手啊。”

    吳瓊蹲坐一旁,臉上也掛着笑意:“少寨主,王海現在已經出了太行地界,馬上就會進入草原,同行的還有毛遂。”

    “這一趟,沒有兩三個月怕是回不來。不必管他們了,準備一下,明天和我一起下山,去各寨巡視。”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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