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爲什麼它永無止境 >第 37 章 兇手
    直到今天見到赫斯塔之前,千葉還抱着要和艾娃據理力爭的念頭。

    她甚至想過一些能夠強行帶赫斯塔離開的手段,就像當年對羅貝爾那樣——對她來說,從手頭的一兩個緊要任務中梳理出一些用得上的線索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在與簡見過面以後,千葉忽然有些動搖。

    簡目前的狀態實在有點奇怪,比方說,在談及這段時間以來艾娃命令她在那間囚室裏寫自述時,她淡漠得就像是在說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的事。在簡的臉上,千葉沒有看到半點驚慌或惱火,她整個人的情態卻非常放鬆。

    更重要的是,簡從頭到尾沒有提過一次對艾娃禁足自己的不滿,只有千葉問起什麼,她纔回答。

    千葉分不清這些變化究竟是因爲這數週的囚禁,還是因爲真的發生了什麼預料之外的變故,正因如此,她不能不想起先前瓦倫蒂和她說過的話——關於一個赫斯塔曾經的照料者,和一段可能與音樂劇截然不同的命運。

    千葉記得艾娃在提交給004號辦公室的報告裏曾重點指出費爾南早期身份複雜,和荒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那麼,會否真的存在一種可能……

    “這是第幾次了?”千葉的聲音平靜下來。

    “什麼第幾次。”

    “你私自抓人,先斬後奏地關起來,然後再開始調查取證……”

    “嗯……這我倒有點記不清了,”艾娃發出一聲思考的沉吟,“可能有……十幾次了吧,十七次,還是十八次?”

    “最後定罪並處決的有幾次?”

    “哦,全部。”艾娃淡淡道,她笑了笑,“你知道我在這些事上的嗅覺一向靈敏……從來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漏過任何一個犯人。”

    “……如果最後真的查出來是赫斯塔殺了費爾南,你打算怎麼做?”

    艾娃沉默了片刻,她意味深長地望着千葉,目光中充滿了決心。

    “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沒有任何餘地?”千葉冷聲道,“哪怕赫斯塔具備戰略價值?”

    “她所在的位置越是重要,她失控的風險就越是難以估量,”艾娃答道,“不過你說得對,她的獨特技藝也許能使她最後逃過一死,但再像現在這樣自由來去則絕無可能。我們需要對第三區宜居地內的公衆安全負責——這是一切水銀針與聯合政府合作的基礎。”

    千葉極輕地“哈”了一聲。

    “我以前就教過你,千葉,”艾娃淡淡道,“一切現存的規則,不論它看起來有多荒謬,它都有其原因。你不能總是隨心所欲地突破它們,當下的每一個選擇都會在未來產生代價。如果只看眼前,不看長遠,路會越走越窄。”

    “……這話我真的聽得耳朵起繭了。”

    “是嗎?”艾娃有些懷疑,“我應該不會對哪個人反反覆覆地說教——我難道和你說過很多次?”

    “不是你,是莫利,她真是你的忠實信徒……”千葉站起了身,她拍了拍衣服,“不過我沒什麼好說,我覺得我們今天的談話差不多可以到這裏,再會吧,艾娃。”

    “接下來你要去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重要嗎。”千葉的眼睛半睜着,她目光冷漠地俯視着坐在對面的艾娃,“雖然不瞭解你得出這樣結論的理由,但我暫時尊重你的判斷。不過,我必須重申一遍——殺死費爾南的兇手,絕不會是赫斯塔。”

    艾娃輕輕搖頭,“和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我知道你有一些手段……不過恐怕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在這件事上向你伸出援手,尤其,在你的對面,是我。”

    千葉笑了笑,“……我向來不需要別人的援手。”

    艾娃十指交疊,頗爲期待地望着千葉。

    “是嗎,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同一時刻。

    地下室內,司雷與赫斯塔的對話也差不多到了結尾。

    作爲一個AHgAs的非水銀針調查官,司雷對水銀針的瞭解並不比普通民衆更多,像今天這樣在一天之內同時與三位水銀針照面,則更是前所未有。

    隔着囚室的玻璃,司雷的目光幾乎從未從眼前這個黑髮姑娘的身上離開——赫斯塔除了身材高大之外,和宜居地裏的住民似乎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司雷很難想象這些水銀針究竟要如何與螯合物那樣兇殘的對手作戰。

    “我瞭解的情況差不多就是這些,”赫斯塔輕聲道,“我這些年在譚伊待的時間不長,更不要說和那些貴族有什麼接觸……很難在這些事情上幫到您。”

    “沒關係,我本來也只是隨便問問。”司雷答道,“具體的情形,還是得看過現場再說……你接下來還會在這裏待多久?”

    赫斯塔搖了搖頭,“不知道。”

    司雷沉默地望了她一會兒,真誠道,“希望今後還有機會見到你。”

    赫斯塔表情微怔,隨後笑了起來。

    “肯定的,司雷警官,我們一定會再見,因爲我從沒有做過任何不該做的事。”

    赫斯塔目光如炬。

    “時間,會還我一個公道。”

    ……

    10月27日清晨,司雷風塵僕僕地抵達了譚伊市。

    昨晚凌晨,她收到一封來自譚伊市警署的工作郵件,聲稱案情出現了重大進展,從裏希子爵口中,他們已經瞭解到了一個有着重大作案嫌疑的水銀針。

    一下火車,司雷立刻趕往了譚伊市警署。早晨8:30,她坐在會議室中,警員們關上會議室的燈,在白色的投影布上放出了一張人像特寫。

    照片上是一個年幼的女童,她有着火焰一樣的紅色短髮,帶血的臉頰呈現出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兇戾。

    有那麼一瞬間,司雷覺得自己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一張臉孔,不過很快,她就真正回憶起了這張照片上的主人公。

    “……簡·赫斯塔?”

    對生活在第三區的成年人來說,幾乎沒有誰能忘記這張臉,這個瘦瘦小小,像根火柴棍似的小姑娘曾在宜居地裏攪起那樣巨大的風雲,許多人至今仍對此記憶猶新。

    “是的,就是簡·赫斯塔。”坐在司雷對面的警察答道,“裏希子爵認爲,殺死費爾南男爵和霍夫曼男爵的兇手都是這個人,如果她現在還活着,應該是快二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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