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剛過十二點,司雷的車停在了預備役基地的門口,她按流程依次登記自己的信息,然後就看見了遠處的圖蘭與赫斯塔。

    “司雷警官!”

    司雷停下了手中正在簽字的筆,“不是讓你們到地下車庫等我嗎?”

    “我們都看到你的車了……就這麼幾步路,沒事!”

    司雷連忙上前幫忙,“你們的行李好多啊。”

    “這些箱子都是我的,簡的行李只有一件——就她懷裏的那個。”圖蘭打開了汽車後備箱,依次把自己和赫斯塔的東西都往裏塞。

    “千葉呢?”司雷問。

    圖蘭一怔,“不知道啊,她會過來嗎?”

    “……我打了她一上午電話,線路是通的,但是沒人接。”司雷嘴角微沉,“我以爲她會親自過來接人呢。”

    司雷說着扶起輪椅上的赫斯塔上了車,並幫她繫好了安全帶。

    “你知道千葉在哪兒嗎,簡?”

    “應該是在船上,”赫斯塔回答,“她上週和我說過,今天會在船上等我。”

    “……好吧,這個人永遠都神出鬼沒——”

    “司雷警官!”圖蘭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的後備箱放不下了,這裏面有沒有可以暫時寄存在預備役基地的東西?”

    “沒有了,剩下的都是我的行李。”司雷答道,“你把一些小箱子放到前面來吧。”

    圖蘭的動作停了下來,“所以……你也會跟簡一起登船嗎?”

    “嗯。”司雷簡單地應了一聲,“本來上一個案子結束以後我就要回一趟十四區的,結果被一些文件拖了幾個月,剛好這次和她們一塊兒走。”

    “那司雷警官收到船票了嗎?”

    “半個月前就收到了,怎麼了?”

    “你看到那封登船須知了嗎?就是隨船卡一起寄來的那個——”

    見司雷一頭霧水,圖蘭開始仔細解釋,司雷很快從自己的隨身揹包裏取出了信封,她的船卡和紙質船票都還好好地收在信封裏。至於那封“登船須知”,司雷之前掃了一眼標題就沒有再讀下去了——反正上面會寫的都是些“不要帶易燃易爆危險品”之類的陳詞濫調……這年頭還有誰會看認真把這些東西通讀一遍呢。

    但當司雷頗爲疑惑地展開須知,她也愣住了,這封“須知”顯然處處透露着詭異。

    “反面呢?信的反面有留言嗎?”圖蘭又問。

    司雷把信紙翻過來——那裏同樣有兩行字跡雋永的手寫小字,司雷輕聲念道:“當我們心懷抱負卻沒有前輩,我們便知曉自己要離開這片廢墟,去別處尋找。您忠誠的、阿爾博多卡尼。”

    她擡起頭看向圖蘭和赫斯塔,“誰是阿爾博多卡尼?”

    “天知道……簡也收到了一樣的信,你看這個。”

    司雷看得眉頭緊皺。

    “我不懂,我收到的郵件裏是說四點開始檢票,爲什麼這裏說三點就得進入候船室了——你們問過千葉了嗎,這是什麼情況?”

    “我們也聯繫不上她……照片已經給她發過去了,但她沒有回覆。”

    司雷看了一眼表,現在剛剛十二點十二分。

    “那先走吧,去港口那邊看看再說。”

    ……

    阿弗爾港口在譚伊市西北面大約90公里的位置,開車過去大概要一個多小時。一路上,三人不時超越同樣駛向港口的旅客大巴,上面每一輛都滿載着乘客。

    “人也太多了……最近又是什麼節日嗎?”

    “我猜是因爲之前太陽風暴的關係,好多地方的春假都延到了這個月來休。”副駕駛上的圖蘭答道,“一直出不了遠門,大家都憋壞了吧。”

    司雷看了一眼後視鏡裏越來越遠的巴士,“我年輕的時候不要說是出遠門,就算是去相鄰的市鎮也需要層層報批……時代真是變了。”

    “十年前宜居地裏的信號塔覆蓋率還不到10%吧,可以理解。”圖蘭看向司雷,“你們‘殺人攝影’的案子已經正式結束了嗎,您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第三區?”

    “AHgAs內部對這類襲擊平民的案件是不設追溯期的……現在只不過是換了一批人在查。”說到這裏,司雷突然想看一看赫斯塔的表情,不過她忍住了這股衝動,始終強迫自己直視着汽車前方,“不過對我個人來說,它確實算是結束了。”

    “……對您個人?”

    “如果將來有新線索,我會隨時回到案件組配合調查——”

    “哈,不用懷疑,這事兒肯定是水銀針乾的。”

    “……爲什麼?”

    “你們不都拍到刺殺者的錄像了嗎,有那種速度的除了水銀針就是螯合物,排除她是螯合物,那不就是水銀針了?”

    司雷笑了笑,她適時地沉默了下去,以終止這個稍稍有些危險的話題。

    一點四十,三人終於來到了港口的停車場。

    下車後,司雷直接將車鑰匙交給了圖蘭——等她與赫斯塔安全登船以後,圖蘭可以開這輛車直接去機場。

    圖蘭兩手空空地下了車,“這樣真方便,看看,我現在反而是東西最少的那個。”

    當她們踏進阿弗爾港口大廳,一直沉默寡言的赫斯塔這時突然掐住了輪椅,她歪歪斜斜地起身往回走,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嫗,艱難地邁着步子,

    “簡,你要去——”圖蘭的話還沒有問完,赫斯塔已經在港口入口的大理石地板上吐了出來,濺落地面的嘔吐物立刻在赫斯塔周圍展開了一個無形的真空,所有旅客都繞開了這裏。

    “……你暈車了嗎!?”

    赫斯塔剛想開口回答,第二波嘔吐物已經衝上她的咽喉。港口大廳的工作人員很快趕來,她們重新將赫斯塔扶上輪椅,就近推去了緊急醫療室。

    在片刻的休息之後,赫斯塔終於恢復了平靜。

    “要是早知道你會暈車,出發前應該先給你喫點兒暈車藥……你車上難受怎麼不和我們說?”

    赫斯塔望着圖蘭,她很想回答,其實在今天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副身體現在竟然會暈車,至於爲什麼不在車上說——因爲她有一股強烈的預感,如果在車上開口說一個字,那毀的就是司雷的車。

    光是在腦海中浮現出這麼長一段話就已經讓赫斯塔感到疲憊。

    “……司雷人呢?”赫斯塔低聲問。

    “她去接待處問候船室位置了,”圖蘭輕輕拍撫着赫斯塔的背,“反正我們人已經到這兒了,我們就在這兒坐到兩點五十再走吧,你不用着急——剛好這裏人少,也方便你休息。”

    赫斯塔輕嘆一聲,握住了圖蘭的手。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同時擡頭,來者果然是司雷。

    “怎麼樣?”圖蘭問,“十二號候船室離這兒遠嗎?”

    “千葉回你們電話了嗎?”

    “……沒有。”

    司雷沉默了片刻,她走到圖蘭和赫斯塔面前:“接待員說,阿弗爾港口只有十一個候船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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