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爲什麼它永無止境 >第二百八十三章 花
    午夜,天空開始下雨,久未起波瀾的平靜海面開始翻涌浪潮。

    出海的這半個月,海面大都風平浪靜,以至於乘客們蜷縮在客艙時常常會忘記自己置身客輪。船員們再次仔細地檢查了船上的每一處固定點,以確保不會有任何物品在船隻的晃動中偏離原位。

    睡夢中,司雷聽見響動,她睜開眼睛,看見兩個船員。

    “司雷女士,抱歉打擾了,接下來的航行可能會有一些顛簸,我們需要將您固定在牀上,以免——”

    “幾點了?”

    “現在嗎?”船員看了一眼時間,“十二點零五。”

    “我想出去走走……”

    “可能我沒說清楚,現在是晚上十二點零五。”

    “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嗎?”

    “當然不行。”船員皺起眉頭,“您現在要好好休息。”

    司雷笑了笑,“……你大晚上把我喊起來,我怎麼好好休息。”

    她小心地移動身體,試圖半坐起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她幾乎沒有忍耐什麼痛苦,就直起了身。

    “咦……”

    司雷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臂,儘管關節處仍有尖銳的疼痛,但小臂和大臂上的兩塊灼傷似乎消退了,她撕開繃帶——果然,裏面原本潰爛的皮肉已經凝結成淡淡的疤痕。

    片刻的震驚之後,司雷立刻看向船員,“你們……怎麼辦到的?”

    “都是您好好休息的緣故,傷口的痊癒才能如此迅速。”船員微笑着回答,“所以,睡吧。”

    “……不可能。”

    司雷幾乎立刻回想起赫斯塔右臂的傷口,作爲一個長年使用機械義體的水銀針,她右臂神經接口附近的皮膚時不時就會發炎感染。基地的醫生擅長續命,對這類皮膚感染卻毫無辦法,只能拆下義體,開一些消炎殺菌的藥物,等待傷口癒合。好在水銀針們的身體痊癒速度顯著高於常人,這個過程總歸不會太折磨。

    但司雷沒有詳細解釋,她只是看着船員,“連水銀針內部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那也要看是哪一區的水銀針。”船員回答道,“還是和當地核心城的開發水平有關……您一直待在第三區對吧?哪怕您到十四區看看也就不會這麼大驚小怪了。”

    “是嗎?”司雷將信將疑地望着她。

    船員無可奈何地合起雙手:“拜託了,警官,現在真的很晚了,讓我下班吧!您是在牀上躺了一天,我是結結實實地工作了一天啊……讓我趕緊幫您做一個固定,以免後半夜風浪會傷害到您,好不好?”

    司雷再三確認了船員使用的固定裝置——那確實只是普通的卡扣,如果她自己有需要,也可以隨時打開。

    “謝謝您的配合!”船員看了看司雷牀頭的空花瓶,“哦,您等等……”

    她離開病房,又很快返回,手裏拿着一捧白色花。

    司雷幾乎立刻認出了這花,“金梔?”

    “您認得呀?”

    “認得,以前聽朋友講過來歷。”司雷輕聲道,“這花不是冬天開的嗎?”

    “現在哪兒還在乎花的季節,不管什麼花,只要你想要,花房都能培育出來,”船員把鮮切的金梔放進花瓶,又攏了攏花枝,“這是我們護士島今晚剛換的花,反正放在外面也沒人看……我拿進來讓它陪陪您吧!”

    司雷稍稍顰眉,但什麼都沒有說。

    她謝過了船員,重新躺下,直到房間的燈光暗下來,纔再次睜開眼睛。

    她緩慢擡起受傷的手臂,細緻地感受着身體變化。

    這種驚人的治癒之力,真的是因爲不同大區存在技術差異嗎?

    不可能。

    即便赫斯塔屬於水銀針在第三區的下分機構,但她顯然去過很多地方執行任務,作戰區域並不侷限在第三區。而且就司雷對AHgAs的瞭解,她們內部的跨區域合作非常密切,幾乎不受區域分隔的影響,如果真的有哪個核心城出現了創面快速癒合的新技術……赫斯塔不可能被排除在外。

    船員在說謊。

    司雷重新坐起來,她始終記得去年冬天在車上聽斯黛拉講起的那個故事。一個自幼在黛赫神廟中侍奉的女子,三次抵禦了父神所降的天火,最後因不敵西風神,化身金梔,灑落山野。

    司雷將一支金梔抽出花瓶,拿在手中。

    即便是冬日的花,只要有人想要,總歸都是能培育……換句話說,在阿蕾克託號上,有人想要那位虔誠的神廟守護者化身而成的花,也很合理吧。

    可剛纔的船員又說,這是今晚護士島剛換的花,放在外面也沒人看……

    真的沒有人看嗎。

    還是說,今晚外面就沒有人。

    ……

    凌晨兩點,鬧鐘響了。

    黎各打着呵欠坐起來,剛想去喊赫斯塔,就發現她根本沒睡。

    “嘿。”黎各在赫斯塔面前打了個響指,“想什麼呢。”

    “你記不記得幾年前第四區的一個基地,有個訓練官騷擾新入伍水銀針的事。”

    黎各眯起眼睛,“有點印象。”

    “我記得在審判過程中,雖然那個水銀針不斷求情,說雙方是兩廂情願,但訓練官還是被直接處理了。”

    “對啊。”黎各點點頭,“當時訓練官多大,新人多大啊,不管那個水銀針是什麼態度,這件事肯定訓練官全責。”

    “你記得這兩人的具體年齡嗎?”

    “訓練官四十多,好像叫迪力克還是德魯克……水銀針十六,身份沒有公佈過。”

    “訓練官是被怎麼處理的,開除嗎?”

    “不止,當時是連帶着他的軍籍一起擼了,這人往後不要說是聯政津貼,連養老金都只能按最低收入線領取。”

    “但他本人沒有受罰是吧。”

    “沒有,除了剛纔說的那些處理,他當時只是被曝光了身份,後續就業受到了一些限制……我猜可能是因爲十六歲在第四區不算特別小,所以罰得比較輕。”

    “那如果當事人年齡再小一些呢?”

    “多小啊?”

    “十二歲?十三歲?”赫斯塔不確定地開口,“也可能——”

    “那得抓起來判刑。”黎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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