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爲什麼它永無止境 >第五十一章 去信
    兩人從車上下來,赫斯塔跟在俞雪琨身後,“那你有什麼再具體一點的建議給我嗎?”

    “非要說的話……也不是沒有,但你未必肯聽了。”

    “你先說,我再看看聽不聽。”

    “更遠的事情先不談,你對十四區和宜居地的生活都還沒有什麼感知,現在我給你再多建議也是枉然,說不定還會帶來反效果……不過平安度過前三個月確實有訣竅,總結起來就四個字,”俞雪琨頓了頓,“逆來順受。”

    “逆來順受?”

    “通過你對自身言行的絕對控制,展示你對宜居地公民的絕對無害,”俞雪琨按下電梯的關門鍵,“換句話說,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臉——”

    “……我就把右臉也送過去給他打?”

    “嗯哼。”

    赫斯塔忍不住笑出了聲。

    俞雪琨瞥了赫斯塔一眼,一邊搖頭一邊走出電梯,“我都說了你未必肯聽,你非要問……”

    “哈哈,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赫斯塔追了上去,“不過我會朝這個方向努力看看。”

    即將進門之前,俞雪琨突然想起什麼,“有件事,雖然之前也提醒過你了,不過我現在再和你說一次。”

    “嗯?”

    “剛纔《公約》裏的第六條是什麼,還記得嗎。”

    “遇到困難及時向當地工作站求助?”

    “嗯。小困難及時求助,但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麼非常棘手的事情,一個字也不要和她們透露——先來找我,我來幫你評估。”

    “好。”赫斯塔點頭,“我記住了。”

    ……

    七月,赫斯塔一行終於在橘鎮安頓下來。

    在有了住所和穩定的通訊之後,她開始給黎各和圖蘭寫郵件。郵件裏,赫斯塔把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見聞一一描述給兩人聽,圖蘭和她一樣憤怒,黎各則有些無奈地表示,這些事情在十二區更加稀鬆平常,相較之下,十四區的劊子手們倒顯得多了幾分溫情。

    又逢週日,赫斯塔帶着十一和尤加利一同去橘鎮市政廳前的廣場看演出,在一個臨時搭建的旋轉木馬前,三人留下一張合影。

    入夜,赫斯塔獨自返回十四區工業大學的南區宿舍,此時正值暑假,宿舍裏只有她一個人。宿舍上牀下桌,赫斯塔擰開臺燈,把今天的合影上傳電腦,然後開始給黎各和圖蘭寫回復。

    親愛的黎各、圖蘭:

    見信如晤。

    今天是我搬進學校的第二天,今天下午我們去市政廳廣場看了演出,這是照片。我左邊的小朋友是十一,右邊的是尤加利。

    這周,大部分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了,我一直在忙十一的身份。2號辦公室沒有收走十一的身份卡(謝天謝地!),她們只是把她的內部信息由水銀針調爲了普通流浪兒童,現在由十四區松雪原兒童基金會支持成立的“橘鎮流浪兒希望中心”暫時接收。

    上週我帶十一去補種了一些疫苗,做了教育水平評估,她現在被划進了一個專門爲失怙兒童準備的啓蒙學校——大部分孩子會在那裏接受幾個月到一年不等的銜接教育,然後再被撥入附近的小學。

    尤加利這周開始準備八月底的外語教學資格考試了。橘鎮的就業中心認可了她“失業人員”的身份,並依據她的要求爲她報名了相關職業培訓,在培訓期間,只要她按時出勤並完成課堂練習,就能領取六百二十羅比的補助。

    只有我這邊不太順利,我的校內手續一直莫名被卡,導致我直接錯過了校內語言中心的語言班,還好俞大師(她真是位大師)曲線救國,也通過就業中心給我找到了一個專爲移居者準備的南十四區語言班。

    我感覺我實在是有點語言天賦,雖然課程只上了三週,但我已經可以用南十四區語問路了。這週三晚上,我去了一趟這邊的語言角——按照圖蘭的建議——但我以後不打算再去了,那裏抽菸喝酒的人太多,音樂也吵,我覺得我可以多逛逛這邊的早市,學校旁邊每週末早晨6點開始都有早市,大約8點結束,很多人一見我的髮色就會主動和我打招呼,大多數人都很友好,非常有耐心。

    我現在每週一、週二、週四會去那個移居者語言班上課,從早上九點一直上到晚上五點。我的同學大部分都是從北十四區來的,她們說她們更喜歡南十四區的氣候。

    我一直知道南北十四區語言不互通,但我不知道它們之間竟然天差地別,以至於完全無法相互借鑑。班上年齡最大的同學差不多快七十了,是位跟女兒來橘鎮生活的老太太——你們能想象嗎,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太要從頭開始學習新語言、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新生活,這實在是驚人的勇氣;而我的同桌奧莉加女士上週剛過三十四歲生日……在這個班裏,二十出頭的人就我一個。

    說到我同桌奧莉加女士,這周我鬧了個笑話。我一直以爲她是個死了丈夫的單親媽媽,因爲之前寫作課,老師讓我們寫“我的一天”,她說她早晨五點多就要起牀準備早餐午餐,給女兒洗漱,送女兒上學,回來路上買菜,洗碗洗衣,準備晚飯,收拾房間,接女兒回家……然後,她給我看了她的手機屏幕,那是她一家三口的合影,裏面有個男人抱着她女兒,我推測應該是她丈夫。

    奧莉加女士談起她丈夫總是臉帶紅暈,我隱約感到她大概非常愛他——但這個男人在她的日常生活裏又不出現,我想,那他應該是死了吧。沒想到這週四聊到這件事,奧莉加非常驚訝,還有點生我的氣。她當時向我澄清了很多,但我大部分內容都沒聽懂。最後她哭了,我也很難過。她是個和善的人,而且常常給我帶喫的。

    新生報到在下個月二十五日,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會被分進哪個院系,哪個專業,我去問了俞大師,俞大師給我佔了一卦,她說不管分到哪個專業,我都會對那個結果非常滿意——她問了我好幾次要不要跟她學占卜,我承認我有點心動了。

    我們拭目以待。

    愛你們

    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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