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宮終於知道家徒四壁是什麼意思了，不，或許應該說是家徒無壁更準確些。
小棚子靠着一面被塗鴉過的牆壁，總共才十多平方米大，最顯眼的是一張露出彈簧和棉花的破沙發，旁邊擺了一些小鍋小碗，以及堆積的垃圾和電子零件。
衛宮皺了皺眉，“你住在這樣的地方不怕別人偷你東西？”
這棚子別說是家，就算是狗窩都比它強上許多，相比起來，青山不倒的帳篷簡直就是豪華別墅。
洛斯毫不在意衛宮的點評，“誰會偷我這樣的小崽子的東西啊？”
“我家裏最值錢的就是我這個人了，如果有誰能把我偷走一直養着，我反倒非常樂意。”
衛宮沉默。
在龍國你很少能看到這樣的場面。
不管是空中環繞的飛行軌道還是一路上不少人身上安裝的機械義肢都不難看出，這座城市的科技極爲發達。
這樣一座擁有現代文明的城市卻催生出了三區這樣的貧民窟，不同的種族相互共存，看似和和美美，實際階層的歧視和上下兩極的分化卻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他不禁想到了外界的漂亮國。
每個城市的光鮮亮麗下都隱藏着不爲人知的黑暗。
像洛斯這樣的孩子，在貧民窟有許多許多。
是啊，這裏最值錢的就是他們這些人本身了。
不管是肢體販賣還是器官移植，都是最鮮活的素材。
在貧民窟，如果孤兒沒有黑幫的庇護，頂着紙盒睡在角落裏都有可能在夢中被割掉腰子。
做這些事的，也正是黑幫。
幫派是個複雜的集合體，他們有時候執行正義，保護弱小的流浪兒不受欺凌，有時又會因爲一筆錢去殘害他們。
只有打上幫派的烙印，他們纔會真正把你當成自己人。
這是一羣遊走在黑暗邊緣的狂徒，在貧民窟，沒有人願意去招惹黑幫。
洛斯隸就屬於三區的第二大黑幫——行航者
周邊的其他人都認識這個古靈精怪的魔族小崽子，所以他纔敢大大咧咧地睡在這樣的地方，也不擔心別人害他。
幫衆講義氣，他死了，行航者的上頭肯定管不着，但負責洛斯的小頭目庫庫洛一定會追查到底。
得不償失。
“阿大，阿寶，出來吧，我回來了！”
洛斯拍拍手，兩個小小的腦袋從沙發後面冒出來。
柔軟的貓耳，一雙是外白內黑的毛，一雙是外黑內白的，居然是兩個看起來才四五歲的小獸人。
阿大和阿寶爬上沙發，小獸人長得可可愛愛，臉上比洛斯干淨不少，白裏透紅。
白耳朵黑頭髮的是阿大，黑耳朵白頭髮的是阿寶。
衛宮有些驚奇。
見慣了貧民窟街道上衣着暴露的獸耳娘，再看兩隻貓耳幼崽，感覺和真正的貓咪好像沒什麼區別。
她們的身子小小的，蜷縮在沙發和牆壁的縫隙也綽綽有餘。
“來來來，喫飯了！”
洛斯從大口袋裏掏來掏去，摸出半片用塑料袋包裹的乾麪包，掰小了一顆一顆喂到兩個孩子口中。
她們一邊細細咀嚼麪包，一邊偷偷打量跟着洛斯一起到來的銀髮男人，兩雙異色的大眼睛透出好奇的光，閃閃亮亮。
衛宮沉默了一會兒，反而問出了一個不搭邊的問題，“你爲什麼要帶我來這？”
“啊？”
“貧民窟的孩子不應該這麼沒有警戒心，冒然帶一個陌生人來自己的大本營，還特地在外人面前讓兩隻小貓出來，你不怕我圖謀不軌？”
說實話，兩隻小貓孃的長相都非常可愛，頗有種二次元角色突破次元壁的感覺。
但放在貧民窟，並不見得是好事。
這種品相的小獸人一定會有不少買家能看上吧？
相比起洛斯的腎臟，她們應該更加值錢。
“哈哈~”洛斯尷尬地撓撓頭，“被小哥看出來了。”
“其實……”他看了看兩隻小貓咪，摸了摸她們的腦袋，小貓們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其實我想讓小哥收養阿大和阿寶。”
“她們是我從三區邊緣撿回來的，我想或許是上層不小心遺失的吧？”
“我養了阿大和阿寶快一年了。”洛斯的眼中流露出溫柔的神情，“委實說，以我的能力真的快承擔不了撫養她們的義務了。”
“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生怕被其他幫衆或者流浪兒發現，可能會被賣到一些變態富人手裏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還不如現在就掐死她們！”
他的表情有些掙扎。
“所以……”
他看向衛宮，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拜託了！”
衛宮沒說話，靜靜地看着這個十來歲的魔族少年。
少年很瘦，破舊衣衫貼在背上，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
衛宮不禁想起他拉住自己的模樣，從腰間小心翼翼地掏出藥丸，滿臉討好。
他活得很努力，跌跌撞撞，不止爲了自己，也爲了別人。
“你爲什麼會信任我呢？說不定我就是你口中的變態富人也說不定。”
衛宮問。
“因爲我覺得小哥你是好人！”洛斯非常認真地回覆，“魔族的直覺！”
他沒有說謊，真的只是單憑直覺。
每個魔族在12歲以後都會覺醒自己的特殊能力，雖然洛斯的血統不純，能力時靈時不靈，但他的預感從沒出錯過！
好人嗎……
衛宮嘆了口氣。
這個好人指的是主人格，還是他這個副人格？
主人格是不是好人暫且不論，苗易是個很複雜又喜怒無常的人，有時表現得膽小怕事，有時又會露出獠牙盡顯瘋狂，做事全憑喜好，又很會給自己找理由。
和狐狸一樣。
但名爲“衛宮”的副人格卻絕對算不得好人！
至少他自己這樣認爲。
不管產自原型的《FATE》系列，還是在這個世界，他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
手中沾滿了鮮血和罪孽。
這樣的他，配不上“好”這個字眼。
“抱歉，”衛宮如是說道：“你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