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玫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關飛夜”在雪的一指下身形開始變得虛幻,周邊漂起螢火蟲般的粒子,最後化爲淡金色的光輝消失不見。
雪淺淺地笑道:“去見一個能告訴他答案的人了。”
“這個世界,每個生靈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崗位,不可越界,不可猖狂,不可得寸進尺。”
“我的工作已經完成,剩下的,就是別人的事了。”
關玫撇撇嘴,“你還是憋說了,要說就說明白點,沒頭沒尾的我真的聽不懂!”
“哈哈,”雪大笑,“以後你會懂的。”
“萬事萬物,皆在某一個軌跡上循環不止地重複着自己的舉動。”
他有些失神地靠近關玫,想要伸手觸碰她的臉頰,關玫則有些警惕地躲開。
雖然她覺得雪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但委實說,兩人滿打滿算只見過兩次面,也沒有過多的交流,關係還沒好到這種程度。
“我們或許在哪兒見過!”
雪的手將在半空,最後只得悻悻放下。
他也不生氣,也不尷尬,而是一本正經地說道:“可能在過去,可能在未來。”
“又或者,二者都有!”
他非常篤定。
關玫沉默,雪說的沒錯,他們見過。
但她摸不準那屬於過去還是未來。
或許叫平行時空會更合適些。
在那個,相同卻不相似的萬丈深淵!
“能把你的面具給我看看嗎?”
關玫愣了一下,把別在腰間的半副鐵面遞給雪。
她也不知道這面具哪來,但毫無疑問,肯定是“那個時空”的雪交給她的。
對方想要的話,無非就是物歸原主罷了。
雪接過面具,食指細細地在鋸齒的鱗甲結構上印着自己的指紋。
他現在的存在形式真的相當奇怪,類似於鬼魂一樣的靈體,無法觸碰到活人,但卻可以拿起東西,靴子踩在地上也會發出聲音。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他的結局本應該在放棄王座的時候就隨着王印灰飛煙滅。
不會留下哪怕一絲一毫痕跡,連本源都被抹除。
就像玄月、猩紅他們一樣。
能以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姿態苟延殘喘,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會是你嗎?”
雪突然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關玫,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蘊含着奪人心魄的瑰麗。
關玫被看得有些臉紅,“啊?”
“沒錯,肯定是你!”
他自問自答,語氣像是找到了丟失多年的珍寶。
“我求求你不要再讓我猜謎了!”
關玫崩潰。
這個人到底能不能好好說話了?你到底在自我陶醉陶醉什麼啊喂!
“聽不懂沒關係,聽不懂沒關係,呵呵!”
“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這次關玫留了個心眼,之前雪也跟她拜託過事情,自己只是點了點頭就失去了六天記憶,鬼知道這次會發生什麼?
於是她準備謹慎一些,“什麼事?”
雪把手按在臉上,只聽見“咔咔”兩聲,面具一分爲二,他將上半張面具摘下,露出光潔雪潤的額頭。
將這一半面具和關玫交給他的那半副一碰,上下凹槽的交接處完美貼合。
他兩步走上前,動作很快,關玫甚至都來不及退後,面具已經扣在了她的臉上。
關玫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冰涼的觸感不是很舒服,但也不難受。
也不知道是她的原因還是面具的原因,戴臉上居然如此合適。
雪滿意地打量,“能幫我保管這副面具嗎?”
“未來,如果你遇到了合適的人,請務必把面具交給他,謝謝!”
他的話說得很誠懇,兩顆藍寶石般的眼瞳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啊這……”
關玫看着對方兩眼巴巴,好像家裏養的寵物貓寵物狗瞪着水潤潤的大眼睛討食,真的很難拒絕。
許久,她終於熬不住,有些弱弱地答應道。
“實在是太感謝了!”
雪的聲音歡快地宛如撒歡的百靈鳥,和他高冷的外形十分不搭。
好歹你也是世間僅有七位的御座大人啊!這樣真的好嗎!
關玫突然有些後悔。
……
雷鳴爆響,藍紫色的雷電囚牢在苗易身邊翻涌,將他的身影照耀成一顆明亮的光球。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苗易真已經成長爲了當初燦所形容的那樣,天雷滾滾,如人間之神!
這還是在用關飛夜的身體,力量不完整的情況下。
很快,雷電平息。
苗易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這裏是哪兒?”
在雪點出那一指的瞬間他就做出了迴應,沒想到只是零點幾秒的失真後,自己居然被傳送到了別的地方?
以至於後續的攻擊全部落空。
這裏顯然已經和通天之淵不在同一個空間。
苗易擡頭,天空是象徵死亡的血紅色,一顆不知是太陽還是月亮的圓球高高懸掛,放出刺眼的黑紅光芒。
大地滿目瘡痍,泥土也是紅色的,彷彿在血液中浸泡了許多歲月。
肉眼可見,到處是森白的骨頭和武器的殘骸。
遙遠的地方,一根白茫茫的柱子直衝天際,鑽入雲層,一眼望不到頂。
以苗易發達的眼力能清晰看到,那根柱子竟然是由累累頭骨堆砌而成!
各種說不出是什麼生物的頭骨空洞猙獰,數量不知幾何。
它們不分彼此地交疊在一起,共同鑄造了這根通天的柱子。
空氣中瀰漫着腐朽和陰森的氣息,甘甜的血腥味好像迷醉的藥劑,已經完全混入空氣,深吸一口就能在喉嚨裏凝出鮮血。
冰冷從腳底直竄天靈蓋,苗易強忍着不適穩定心神。
【需要換我來嗎?】
苗易峯副人格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
“不,不需要!”
他的眼底盡是瘋狂,“我要自己尋找真相!”
【唉~】苗易峯嘆了口氣,【你這種性格就不適合藏在幕後,你纔是真的莽夫!】
“呵!”苗易冷笑,“別誤會了,我對以身犯險這種事可不感興趣!”
“我能感知到自己的本體在什麼位置,只要我願意,隨時都能把意識傳回去。”
他蹲下身子,捏了把泥土,很溼潤,稍微一用力就能擠出鮮紅的液體。
“這可不像我寫過的劇情,這鬼地方像是戰場,更像墓地。”
“你說……”苗易想到一個可能性,“這不會就是那個什麼埋骨藏地吧?”
【看樣子很像。】
“不管是不是,把這裏掀個底兒朝天就是了!”
他眺望白骨柱子,心中愈發不安。
“想要走遍埋屍地的話,對於現在的您來說可能有些困難。”
這時,一個儒雅隨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灌入苗易耳中。
“誰!”
苗易眼神一凝,瞬間切換寫輪眼,轉身擡臂一揮,絢爛的雷霆環繞出月牙的形狀,掀翻一地的骸骨。
狂風混雜着電光吹起對方神官似的衣袖,卻未傷祂分毫。
“他們有些是無辜的,有些身懷罪孽,有些值得尊敬,有些貪婪無度。”
祂懷着悲天憫人的表情,純白的袍衫樸實無華,卻透出神聖的光輝。
苗易不太喜歡這樣的人,他感覺太虛僞了,就好像動漫小說裏,表面上代表正義一方的教廷永遠是真正的大反派一樣。
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身邊是屍山血海的墓場,素色白袍的男人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觀察苗易,而苗易則擺出野獸撲食前的戰鬥姿態,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都不說話,只是互相盯着對方看。
半晌,還是那人先開了口。
“您好,終於見面了。”
“父親大人。”
祂微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