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罡風如戰錘一般,重重掄起,將童安楠撞在樹幹上。
“咳咳!”
她的嘴角溢出鮮血,臟器破碎的感覺並不好受,就好像吃了一口米飯卡在食管裏,七零八落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童安楠從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以前訓練都是點到爲止,雖然出身超人系,但因爲沒有異神通,大家爲了照顧她,往往會手下留情。
但這次不一樣。
面前這個傢伙,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求求你,幫幫我,就一次好不好,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
童安楠捂着腰,低聲下氣地自語乞求。
也不知在和誰說話。
罡風捲起一塊尖利的石頭劃破她的腹部,此時傷口正不斷滲着血。
沒人給予迴應。
她只能撐着樹幹,狼狽地繼續逃跑。
精緻的美甲傷橫累累,指甲縫裏滿是乾枯的樹皮和血污。
童安楠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覺醒來,她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睡在蒼茫的大草原上,然後,地面忽然開始詭異地震動,緊接着,天空傳來神鬼莫測的聲音。
她看到手環上的地圖和提示信息,猜測或許是青山不倒搞的鬼。
不是誰都能像苗易一樣猜到自己正在夢中。
是啊,那麼真實的觸感,受傷、流血、害怕、惶恐……不管是心情還是傷痛都分毫不差,心跳快到彷彿在敲鑼打鼓,喉嚨裏充斥着腥甜的氣息,這怎麼可能是夢!
所以童安楠搞不懂,明明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比賽,不應該是三個學校的學生互相切磋技藝,友好交流嗎?爲什麼要不顧一切擊殺自己?
什麼仇什麼怨?!
童安楠的心裏第一次升起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對生的渴望。
她好後悔。
我就不應該參加那該死的覺醒儀式,我就不應該上這天殺的神光大學!
天哪,我究竟在想什麼?
寒窗苦讀十幾年,就爲了能熬出頭,當上夢寐以求的人民教師,得一份薪水不算寬裕,但福利待遇不錯的工作,從此再也不用寫作業、肝論文……
就爲了那該死的勝負欲,丟下千辛萬苦拿到的鐵飯碗,去當特麼的狗屁神通者!
我才25歲,我的人生還那麼長,我還沒談過戀愛,辦的vip健身卡一直沒用過……
悔恨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童安楠步履蹣跚。
她感覺呼吸困難。
有種說法,人在臨死前會回憶起過往的一生。
小時候的童安楠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調皮搗蛋樣樣精通,家裏人要求她端莊賢淑,於是她就叛逆地把長髮剃光,留了個板寸,成天和男孩們混在一起。
直到高中前,她的成績都是全班倒數。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來着?什麼時候……
童安楠眼神迷離。
好像,忘了。
初三下半年,她的成績突飛猛進,竟然考上了重點高中,並如願以償地進了一所師範大學。
再然後,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三中,因爲代課老師調整,她成了高二二班的班主任。
一名光榮的人名教師。
她真的很努力去適應這個身份,爲了能威懾住底下的學生,她把頭髮梳成大人模樣,平日裏儘可能保持不苟言笑,還專門買了副沒有度數的眼鏡裝成熟。
她長得那麼漂亮,身材又好,雖然學校裏那些小男生紅着臉遞情書的時候會被她義正言辭拒絕,但她心裏還是會心裏竊喜:誒,老孃還是挺受歡迎的嘛!
班上有兩個學生不讓人省心,談戀愛搶女孩鬧得大張旗鼓,全校皆知,害她被校長訓斥一通。
她記得其中一個男生的名字,叫作苗易峯。
長得不高,也不好看,懶洋洋的死魚眼,直叫人升不起好感。
可他手持雷霆,所向披靡的樣子真的很帥。
神通者啊……
那個猴頭猴腦的男孩和她說:“老師,我想成爲易峯那樣頂天立地的英雄!”
後來,他也走了。
童安楠不理解,爲什麼一個兩個都這樣,當什麼英雄,做什麼超能力者,動畫片看多了嗎?
可當她路過人滿爲患的幸福街,許許多多年輕人拿着報名單子滿懷期待地排起長龍,他們談論着什麼“異神通,超能力,前途似錦……”,眼中掛滿嚮往的神采。
有什麼了不起的?
童安楠嗤之以鼻,做不做神通者有這麼重要嗎?
但她想起班級裏先後離去的幾個學生,竟神使鬼差地走向了參加覺醒儀式的隊伍。
無關於別的,只是單純想證明,成爲神通者並不算值得稱道的事情。
“你想逃到哪去?”
陰森的冷笑在背後迴盪,童安楠汗毛聳立。
她一步一踉蹌,腰腹的劇烈疼痛傳遞全身,頓時腿腳痙攣,額頭冒汗。
作爲裝飾品的深紅色眼鏡裂開蜘蛛網般的痕跡,她看不清東西,不是因爲眼鏡壞了,而是因爲額頭的血液糊溼了眼睛。
逃、逃、逃!!!
我,不想死!
“你以爲你能逃得掉嗎?乖乖變成我的分數吧。”
身穿黑衣的青年從容不迫,一隻胳膊架在胸前,無形的氣旋圍繞着手臂跌宕起伏。
羅山很聰明。
在夢境空間醒來後,他就明白這裏並非真實世界,他殺死了一些小動物,看到它們的屍體消失,確定了這一點。
0.76
兩條鬣狗就值這麼點分。
他不知道青山不倒是怎麼辦到的,這不礙事。
目前尚且不明得分規則,羅山想嘗試一下殺死別的參賽者會得到什麼樣的獎勵。
他深知,自己的實力在三校中只能排到中游,欺負欺負平民神通者沒有壓力,但碰上其他世家子弟必須繞着走,所以得挑軟柿子捏。
幸運的是,沒過多久,他就發現了那麼一枚“柿子”。
那個女人滿臉迷茫,看起來鮮嫩多汁。
若是放在現實中,羅山或許會頗具紳士風度地搭訕,可惜,這裏是戰場。
沒有哪個蠢貨會在戰場上發情,特別是他們這些出生世家的神通者,從小便被教導下手需果斷。
小說裏那種一看到女人就精蟲上腦的反派放在現實裏真的很少很少,每一朵都是奇葩中的奇葩。
比如墳頭草兩丈高的千一帆。
“砰——”
一道酷烈的罡風險之又險地砸在童安楠身側的大樹上,樹幹發出痛苦的撕裂聲,枝丫綠葉瘋狂搖曳,嘩啦啦如同下雨。
童安楠嚥了口唾沫,繼續逃亡。
學校裏教的戰鬥機巧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實力差距太大,誰回頭誰煞筆!
羅山瞥了一眼“縮圈時間”,覺得不能再拖延下去,腳步開始加快。
“砰、砰、砰!!!”
連續三發罡風炮,封死了對方的逃跑路線。
“啊!”
童安楠驚叫,一根偏細的樹木被炮彈直接撞斷,剛巧不巧砸在背上,將她壓倒在地。
泥土、碎石,以及枯黃的樹葉摩擦着臉龐,童安楠已經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生命力正在流失,眼前愈來愈模糊。
她累了,想放棄了。
上一次這麼接近死亡,還是在三中,雙頭猙獰的黯金獸滴答着涎水,隨時準備擇人而噬。
閃爍着藍色光芒的身影神兵天降,驅散陰霾。拯救了所有人,包括她。
“那可真是……”
“滋啦~”
“太帥了……”
“滋啦~”
細密的電流聲一閃而逝。
“你是誰?!”
耳邊傳來又驚又怒的咆哮。
狂風驟起,低空氣壓形成近十米寬的圓弧,化成有如實質的盤子,向外激射。
轟——
遠比前幾次更加劇烈的撞擊聲震耳欲聾,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強行壓在了樹幹上,結結實實。
童安楠隱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錯覺嗎?
背上一鬆,好像有誰幫她把斷倒的樹木給挪開了。
“好久不見,童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