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浩渺,一艘龍形畫舫正優哉遊哉地在湖面上飄蕩。
畫舫中只有幾名身穿宮裝的宮女以及一名神色憂慮,不時朝玄武門方向張望的老者,他就是大唐皇帝--李淵。
只不過此時李淵身邊除了幾名弱不禁風的宮女和太監外,竟連一個貼身護衛也沒有,着實有些古怪。
“咻~”
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羽箭輕飄飄落入湖面,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只是片刻功夫,湖面就重新歸於平靜。
李淵凝重地看着那一朵漸漸消失的水花,臉色越加難看。
“護駕,護駕!”
一聲急促的吼聲從另一側傳來,李淵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連忙轉頭,就看到遠處,一名身高七尺,腰圍也是七尺,全身漆黑鎧甲,只露出一雙血濛濛牛眼的悍將大踏步奔來。
他身後跟着一隊同樣全身鎧甲,手握長矛,殺氣騰騰的悍卒,只是眨眼的功夫,就來到李淵所在的龍船上。
李淵的心不斷往下沉下去,此人不經通傳,就越過常何的禁軍和敬君弘的宿衛軍,還穿着鎧甲,手持兇器。
這樣的兇人,竟然毫無阻攔地來到自己面前,要是對方心生歹意,自己這個皇帝豈不是性命不保?
“混賬!”
李淵怒火焚心,心裏恨不得把常何和敬君弘碎屍萬段。但他起於亂世,是真正經歷過腥風血雨的開國皇帝,臉上完全不動聲色,還露出一絲驚愕的模樣:“愛卿,你怎麼來了,朕聽到玄武門外有喊殺聲,出了何事?”
來人正是李世民手下第一悍將--尉遲敬德。
李淵心裏一凜,是秦王李世民!
看到尉遲敬德的這一刻,他明白了到底是誰控制了宿衛軍和禁軍,也明白了到底是誰在發動兵變!
秦王李世民!
你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你真的敢弒兄囚父!
你真的敢……挾天子以令諸侯!
好!
好!
好!
李世民,你真是朕的好兒子!
自己的太子終究還是輸了。
他比起秦王,比起李世民,多了一絲帝王不該有的親情,所以他輸了。
大兒子不想和自己的親弟弟弄成你死我活的局面,只想用政Z手段,在桌面上讓親弟弟知難而退,卻想不到對方直接掀了桌子。
他低估了自己這個親弟弟,低估了秦王。
尉遲敬德來到自己身前,那證明,李建成已經輸了!
輸了的代價不僅是皇位,權力,還有--生命!
“嘩啦啦”一陣響動,尉遲敬德身上的鐵甲抖動間,發出一陣難聽的摩擦聲,讓他更添一份鐵血的氣息。
他雄壯的身體單膝跪地,恭恭敬敬拜倒在地:“秦王收到消息,太子和齊王帶着長林軍進逼玄武門,意圖謀反作亂,秦王殿下擔心驚動陛下,故派臣擔任警衛。”
李淵面不改色,即使早已猜到玄武門外的局面,臉上依舊完全沒有顯露出來,反而裝出一副剛得到消息而憤怒的樣子:“豈有此理,朕的好太子,好兒子,竟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宿衛軍何在,禁軍何在!還不和尉遲將軍一起鎮壓了這逆子!”
尉遲敬德跪在地上,把頭扣在地面。
“這麼說來,太子和齊王還沒死?”
李淵眼中精光一閃,心中存了一絲僥倖,忍不住問道。
回答他的是沉默,尉遲敬德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李淵雙手微微顫抖,腳下一個踉蹌,即使在六月,他都感覺到了深深的寒意,他心中最後的僥倖湮滅。
李建成和李元吉必定已經死了。
是啊,既然自己這個梟雄一般的兒子已經動手了,豈會給太子和齊王一線生機,自己這個蓋世無雙的兒子是何等人物,怎麼可能允許他們活着見到自己,自己終究還是失去了兩個兒子。
“太子與齊王本來就沒有參與舉義兵反抗隋朝的謀略,又沒有爲天下立下功勞。他們嫉妒秦王功勞大,威望高,便一起策劃奸邪的陰謀,企圖逼迫皇上退位。”
“現在,秦王已經識破並破滅了他們的陰謀,秦王功蓋宇宙,天下歸心,陛下如果能夠決定立秦王爲太子,將國家大事委託於秦王,天下百姓定會感激皇上的仁義。”
尉遲恭保持同一個姿勢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說着,似乎在尋求李淵的意見,而李淵只是冷冷地俯視着這個跪在地上,手握兵器,散發着血腥味的將領,一言不發。
尉遲恭隔了很久都沒有聽到李淵的聲音,緩緩擡起頭,佈滿血絲的銅鈴般大眼盯着李淵的雙眸,沉悶的聲音響起:
“請皇上頒佈親筆敕令,命令長安城內各軍一律接受秦王的處置,以便儘快安撫各級官員與東宮的護衛,以免再生事端!”
依舊是沉默,李淵一言不發,目光中爆發出無窮的凌厲,與那雙血濛濛的雙眼對視在一起,他雙手死死握拳,手上青筋暴露扭曲……
“請皇上頒佈親筆敕令,命令長安城內各軍一律接受秦王的處置,以便儘快安撫各級官員與東宮的護衛,以免再生事端!”
隔了一會,尉遲恭見李淵還是不開口,就繼續跪在地上重複剛纔的話,只不過此時,他整個身體已經慢慢直起,濃郁的殺氣如實質般撲面而去,衝向筆直站立的李淵。
“要是朕不答應呢,尉遲恭,你難道還要以下犯上,逼朕嗎!難道,你~要~造~反~嗎?”
李淵的聲音中蘊含着火山爆發一般的憤怒。
“請皇上頒佈親筆敕令,命令長安城內各軍一律接受秦王的處置,以便儘快安撫各級官員與東宮的護衛,以免再生事端!”
回答高祖的,依舊是這個重複了三次的話,一字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