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頭牌花旦 >第五回:二族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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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黃梅雨,淅淅瀝瀝的下起來就沒個停頓。那綿綿不斷、斜斜密密的雨腳,不住點地下了三天三夜。

    東河的水漲到快要平堤岸,原來清澈的河水,現在變成渾黃、急濁、洶涌,河中驚濤拍岸、大浪滔天,波濤咆哮如低沉的土雷。從上游衝下來的連根撥起的大樹、草荊,豬、牛、羊,還人家房屋的梁木、檁條、窗戶、門板及各種箱、櫃、桌、椅等傢俱,在滔滔濁浪中,向下遊急速沖刷而下。

    兩岸大堤上面,都是忙忙碌碌、心急如焚的防洪搶險護堤人員,由各大家姓氏族長、豪紳、富戶帶頭,搶着挖沙、添土、砌石、築堤。到了夜晚,大家也不敢歇息,打着火把勞動,火把將大堤照得跟白晝一般。堤上的人員從白天到黑夜,一個個累得大汗溼透衣裳,精疲力竭骨軟腰痠背痛,都不敢停歇一下……

    這個時候,不論官紳平民,也不論貧窮富貴,村村莊莊一視同仁,家家戶戶人人平等,不管哪鄉哪保,哪鎮哪村,都要出健壯男丁駐堤守岸,婦女自然也不能閒着,在後方燒火做飯,送水運土,幫忙打雜做事兒。

    大家身後那一畔畔、一畦畦長得正茂盛的秧苗,就是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家庭來年生活的來源和希望。

    一旦洪水破堤,淹了大田畔,必然遭受饑荒,來年是要餓死人的人。大家都免不了背井離鄉、逃荒度命,甚至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那時候地方上閉塞落後,老百姓大多數貧窮,無論水旱蝗震,一點災害都受不了。一旦受了災,對於豪紳富戶都要傷筋動骨,何況那些貧苦農民,那就是地動山搖、走投無路!

    因此,這大的洪水來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上了。生怕大水涌垮了堤岸,沖毀淹沒了良田,使莊稼顆粒無收,讓老百姓白白忙活了,到了秋上餓肚子。

    這個時候,青壯年都到堤上來死命防洪保堤,部份老年人跟着當地的巫師神漢們,帶着香紙炮竹,帶着豬、羊、雞、鴨、鵝,拎着酒肉及各種祭品,到河堤頭上祭祀河神的社廟裏,燒香焚紙,鳴炮奏樂、敲鑼打鼓、吹響瑣吶笛子,磕頭大拜,把酒用肉祭祀河神。

    他們個個一臉虔誠,卑詞厚幣、苦苦哀求河神老爺大慈大悲,讓洪水順暢流走,不要淹了堤壩毀了良田,保這一帶安然無恙,洪水過後五穀豐登,到了秋冬之時,他們還要送臘魚臘肉,新谷做的好酒,來河神社廟進行“臘祭”,答謝河神不淹之情,保這一方平安的大恩大德。

    這個時候,祭祀的人們,一個個心誠意正、誠惶誠恐,那些巫師神漢,一個個上竄下跳、蹦躂舞躍,唸經唸咒,唱唱說說,搞得一片光怪陸離、烏煙障氣、鬼哭神號。

    而跟他們相對應的是堤上防洪的人們,三個一羣、兩個一夥,擡石頭、運沙土,打夯、築基、固大堤,一個個精神高度緊張、汗流夾背,“嘿喲、嘿喲”打硪築土的號子,一陣接着一陣響徹雲霄,震得大堤也在搖晃,驚得水中的蛟龍喪膽,怪物藏形。大家除了防管涌、防大浪、防潰堤外,最重要的還要防人,防別有用心之人!

    東河兩岸之間這一畔、一畔的大田,都是各家族、各大姓所擁有的。特別是隨、古、薛、竇四大姓的肥田好土,基本上都集中在這一河兩岸之中。每一姓的大田都集中在一個堤壪裏;如果哪個家族的大堤被沖塌,大水衝進堤壪裏,就造成大河泄洪,無意中就幫了一溜河道兩岸其他家族的稻田減壓。這叫淹了一畔田,救了千畔田。因此,除了死命抗洪保堤外,也有些自私自利的人,心裏盼望洪水能沖垮擋護別人田畔的河堤,淹了別人的田地,自家的田地自然而然保住了。

    這種損人利己的念頭,在這一帶,有不少的人存想在心裏。有時候趁別人不注意,把對方的堤壩,悄悄的扒了的事情,也曾有人幹過。

    這就帶來了家族的大械鬥,只要出了這樣的事,打鬥拼命是免不了的。因此,民間因爲爭水灌溉、防洪保堤的事兒,最容易引起家族私鬥,有時是幾個家族的族鬥,有時是一塊地方的人跟另一塊地方的人械鬥。因此,民間因爲水鬧出的事件,是層出不窮的——

    在這洪水滔天之際,誰家的田畔都不保險,要防備別的家族,暗中派人來扒堤泄洪,毀他人之地保自己之田。

    因爲地方上這樣的事時有發生,大家都有這方面的經驗,自然都要作好防備。因此,不管白天黑夜,兩岸河堤上,各家族的人馱槍舞棍、殺氣騰騰。他們不僅拿了刀、劍、棍、棒,連獵槍、土炮都架到堤上來了。這個時候,大家都以武力護堤,以防不測之事發生,免得自家遭受重大損失!

    這些日子裏,各大家族的人,眼晴都熬得血紅,沒有人敢掉以輕心。特別是黑夜,更是顫顫兢兢、格外小心,大家都分成一個個小隊,提着燈燈,揹着武器,敲梆打鑼,巡邏護堤。一個隊巡邏兩個時辰,到堤上打鋪休息,下面有隊伍接班,繼續巡邏,直到太陽昇起,再組織人運石加土築基固堤。

    古氏家族的大堤上,族長古大疤子堅守大堤擔當主責。這個時候,是關係整個家族來年有不有飯喫的大事!沒有哪個敢有半點鬆懈,越是有權勢、有地位、有財富、有錢糧的人,越要帶頭上堤、率衆抗洪,保護自己家族大堤的安全。

    這幾天不管起多大的風,下多大的雨,打多大的雷,古大疤子都是頭戴棕葉斗笠,身披麻草蓑衣,手提兩支駁殼槍,腰掛一把佩刀,帶一羣家丁拿刀拿槍,在大堤上疍夜巡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爲了防止有人搞破壞,古家兩門土轟子(土炮),就架在堤邊石岸上,幾十把三眼銃也背在族人身上,還有自衛隊的三十來支快槍都帶上了。族人面對洪水疍夜護堤,喫喝拉撒睡也不離開大堤,一直堅守鬥洪魔,死命守大堤。

    到了第五天,雨歇雲散天晴了,河裏水漸漸消退,古大疤子帶領全族十五歲以上的男人,把擋護古家大垸這一大畔田的長堤,從前到後、從上到下都仔細檢查了一遍,所有角角落落、背背面面,都作了一番查察,確實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再看上頭竇家垸的畔堤上,竇家的衆多族人,都在陸陸續續往家裏走。

    見這個勢頭兒,古大疤子覺得大堤基本上安全了,讓大家回家休息休息。因爲這些時,一連幾天日裏忙碌,夜間熬拼,大家疲乏到了極點,勞累奔波得都有些受不了了,聽古大疤子發話了,一個個風急火急,回家喫飯休息。

    22

    古大疤子回到家裏,先洗了個熱水澡,讓廚房上了幾個精緻的小菜,喝了幾盅小酒,打算飯後好好睡個覺,以解這幾天的疲勞乏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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