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頭牌花旦 >第二回、灸烤熬煎(1)
    這時候,突然一片人聲鼎沸裏,鞭炮炸得一片亂響,在悠揚的鎖吶夾雜的鑼鼓聲中,一臺大紅花轎擡到了門前。

    孟晨瑤知道這大轎是來擡她的!她感到那些人要把她擡到一個地方去,而且她心裏似乎知道,那不是一個什麼好地方!

    從小就聽娘說過,她出世時找了算命先生算過命,說她這輩子奔波勞累,不得安寧片刻!先生掐指算到這兒,突然說怪哉,這女娃兒怎麼是個男人命?一輩子要走千萬里路,帶着一大羣子人奔苦勞碌,徒勞無獲!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說到這兒,那算命先生就不再往下算了,起身調頭就走!娘忙攔住先生,先生說這姑娘的命挺奇怪的,天生女兒身,卻是男兒命,說苦也苦,說甜也甜,還帶一夥人走南闖北,這不應該是個女人應該做的!

    先生說完也不收錢,調頭就走了。

    因此,娘就此認爲女兒的命苦似黃蓮,來到這個世界,除了浸泡苦水之外,沒有甘甜的蜜水讓她來嘗!不然,好好的算命先生算了她的命,卻不收算命錢,起身就走了呢……

    孟晨瑤想到這兒,死命地不願意出門!她哭着、鬧着,不管家人怎麼勸,就是不上大轎。那個黑瘦老婆子,看見孟晨瑤哭鬧不休,有些不耐煩了,陰沉着臉指揮幾個粗手大腳的女人,強行給她梳妝打扮。

    在衆人給孟晨瑤梳妝的時候,老婆子陰沉的臉子上勉強掙開一點點笑色,拐過來勸她說:“姑娘,你這是從粥鍋裏跳進飯鍋了,菜桌上轉到肉桌上了;那老古家是東河第一大戶:你的公公當過大官兒,見過大世面,玩過大排場,左手玩槍,右手撈錢;閉眼享清福,瞪眼可殺人,雙腳一踮地,地下也要抖三抖。

    你婆婆是鄉長家的千金,出身名門富戶,喫過大豬肉,見過大豬走路,真是又體面又能幹。

    你男人二十郞當歲,正當年……咳、咳,不說這個!就說他家的財產吧,一進九重的房子好幾棟;東河這一邊畔裏千把畝肥田,都是他屋裏的;家中牛羊成羣、騾馬結隊;每天喫飯的人十好幾大桌。

    你嫁過去橫草不讓你拈,豎草不讓你捻;除了喫香的,就是喝辣的,除了穿金的,就是戴銀的!

    這好的婆家,別人打着燈籠也找不到,你還哭哭啼啼的,死也不肯上轎!未必想留在你爹這個窮家小戶,吃了上頓愁下頓,冬天冷凍夏天熱,房子漏風,屋頂漏雨,這樣的日子別人一天都難過,你未必還想在這兒過生世不成?”

    孟晨瑤聽這聲音就覺得好刺耳,下意識地望了一下這老婆子,見她年紀五十過一點,頭髮半白半黑已掉得稀稀落落的,梳不了整齊的劉海,兩隻金魚兒眼眯起來像笑,瞪起來像怒,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着,兩眼看人就像沒安好心腸!臉上皺皮疙瘩,鼻子塌塌的,由於麪皮較黑,雖然塗了點脂粉,像霜打蔫了的秋苦瓜,更顯得不倫不類,口裏缺了幾顆牙,說起話來關不住風,有些“嘶嘶咿咿”的呼氣聲,聽得人心裏怪怪的,像吃了條蟲子那樣讓人不舒服。

    從那老婆子的面相看,孟晨瑤就知道不是個好人,按娘當年說的世上有三姑六婆不能沾,不能惹,這個老婆子,是其中之一的媒婆,讓人看到就厭惡,望着就心煩。

    想到這兒,孟晨瑤不由悲從心中來,苦從肝裏出,禁不住又哭了起來。可不管孟晨瑤怎麼哭怎麼鬧;這幾個女人,就是不放過她。只待午時一過,她就被這些人強行扶進大轎裏。7

    八個人擡轎,一路吼叫着,只管向前跑。身後的鎖吶悠揚,鑼鼓敲響,鞭炮炸響得一塌糊塗!

    古家大垸地處東河小鎮,左邊是從皖地蜿延而來連綿起伏的山脈,在風水上爲千里來龍,古人稱爲青龍;右邊是連接到蘄水的丘陵,一座座山頭,羣峯迭障,實爲白虎低頭。

    後面如椅背的山作靠山,前面東河如白練彎彎曲曲、曲曲彎彎,向遠方流去,爲門前的水勢積蓄成灣。這樣的地形,在地理書上講,爲盤龍臥虎之地,既聚錢財,也出人才,堪稱風水寶地。居住在這兒的人多爲大戶人家,歷朝以來出了不少的人才、將相、大官、小僚,也出過不少梟雄、土匪、流氓、惡霸。

    從縣城到古家大垸,有四十多里路程,孟晨瑤好想從半路上跳下轎逃到遠方去。可那幾個婆子警惕地圍在四周,跟着大轎一起走,沒有機會讓她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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