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瀰漫中,娜美努力伸直手臂,右手對着一根高高的木質柱狀物的上方摸索過去。
“怎麼樣?”
她的身下,諾琪高仰起頭,期待的問道。
“沒錯吧?”
“再高一點,我夠不到。”
手臂揮了揮,娜美皺緊眉頭。
“還不行嗎?”
諾琪高搖搖晃晃地踮起腳尖。
“現在呢?”
“嗯,我試一試。”
娜美答道。
“啊呀!”
諾琪高一個踉蹌,忽然大幅度的傾斜起來。
“站穩諾琪高!穩住!不要動!咦咦咦——”
眼疾手快地抱緊木柱,娜美懸空大叫道。
“卡莉娜——!”
“我扶住她了!娜美,她就在剛纔的位置!”
卡莉娜的聲音匆匆響起。
“娜美,這裏有個坑……!”
諾琪高的聲音驚魂未定,雖然只是一個小坑,但在目能不視物的情況下,那一刻的踏空感和墜入深淵無異。
“好了,沒事了,諾琪高,我摸到了。”
指尖觸碰到了凹凸不平的地方,娜美精神一振,細細撫摸起來。
“稍等一會兒……”
“……”
卡莉娜和諾琪高屏息靜待。
“沒錯,這就是碼頭的指示牌,不過……你們再等一下……”
接着,她又把手攏在耳邊,閉上眼睛,認真地側耳傾聽了一會兒。
“能感受得到……大海的【聲音】……”
最後,娜美睜開眼睛,慎重地判斷道。
“這裏就是碼頭沒錯了。”
“太好了~!”
“回來了~!”
諾琪高和卡莉娜擊掌相慶。
“哈哈哈哈~!”
“唔嘻嘻嘻~!”
那種完全不知身在何處,空落落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讓人完全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總算……勉強回來了……”
娜美長出一口氣,舉起右手抹了抹汗,從諾琪高的肩膀上下來。
這一回,她們幾個可算是真切地體會了一番什麼叫做雲裏霧裏。
“……”
玻璃珠大小的玻璃珠島紀念指南針被湊到眼前,直到快碰到睫毛的程度,卡莉娜才勉強看到了裏面紅藍配色的磁針。
“指南針都還在到處亂轉——”
她將指南針放回襯衫的口袋裏,臉上露出佩服的神色。
“娜美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也沒什麼難的,這些霧氣其實是在緩緩流動的。”
精神放鬆下來。娜美不以爲意地回答道。
“仔細觀察的話,很快就能分辨出方向了。”
“嗯……”
諾琪高用力睜大眼睛,但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我怎麼觀察不出來?”
在她眼裏,這些霧氣沉重又遲滯,就像凝固的牛奶一樣,完全看不出半點變化。
“呃……”
娜美有些卡殼,她費力地想了想,認真說明道。
“不是用眼睛去看,應該說……是用身體去感覺。”
“誒~好神奇~”
卡莉娜來了興致,催促她道。
“快點說一說!”
“好吧,既然你們想聽……”
娜美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就來和你們說一說……”
下一刻——
“首先要明確一點——!”
看着她豎起的那根食指,諾琪高和卡莉娜兩人,聽娜美用一種確信無疑的語氣道。
“人體是天然的測量儀器,大部分人造的氣象儀器,完全無法和人本身相提並論!”
片刻之後。
“……即使,只依靠舌頭、鼻腔和耳膜,我們也能輕易得知氣壓和溼度的細微變化……”
“……”
娜美還在滔滔不絕,卡莉娜已經開始後悔了。
而諾琪高,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思考。
“這樣的話,根據這裏的環境要素,消除一些干擾後,就能把海風的風向判斷出來,到這裏……”
“咦?!”
娜美的表情突然一怔。
“霧氣的流動開始加速了!就像出現時一樣……感覺上……好像……要散去了?”
她的語氣十分不確定。
“啊——!說到底——”
小小的天才航海士,滿是挫敗感的用力撓着頭,抓狂地大叫道。
“這霧也太奇怪了!!”
“……!”
“對啊!”
“沒錯!”
“這霧糟透了!”
你一言我一語的,這兩個傢伙開始岔開話題。
“還是快點散去比較好。”
“啊!伊拉還想喫這裏的特製冰淇淋呢。”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諾琪高不確定道。
“不知道現在還開不開門?”
“怎麼可能會開?!”
卡莉娜終於還是忍不住吐了一句槽。
“這麼大的霧,你以爲人人都是娜美麼!”
“纔不是我的問題!”
娜美立刻反駁道。
“普通人怎麼可能靠鼻子來判斷方向!”
做了一個看不見的鬼臉,諾琪高笑嘻嘻道。
“伊拉你說對吧?”
“……”
伊拉沒有回答。
“特製冰淇淋是什麼樣的?”
卡莉娜突然問道。
“聽說——這裏的冰淇淋——”
諾琪高特意拉長聲音吊人胃口。
“可以把九個球疊到一起不會掉。”
“誒?!”
娜美的聲音顯得十分驚奇。
“九球冰淇淋?蛋筒一定很大吧!”
“反正武器店的老闆是這麼說的。”
卡莉娜故作不經意地問道。
“伊拉也聽到了,沒錯吧?”
“……”
濃濃的霧氣中,沒有傳來回應。
“討厭~別鬧了~”
嘴角輕輕扯動,諾琪高強笑道。
“哈哈哈~不要賭氣啦~伊拉~!”
“今天喫不到的話,伊拉——”
眼皮微微跳動,卡莉娜微笑道。
“明天再來也一樣的。”
“你們這些傢伙!怎麼一點也體會不到伊拉的心情呢!再去看一看有什麼關係!”
氣憤的大喊聲過後。
“吶——伊拉——”
娜美體貼的建議道。
“霧散了的話,我們要不要去看一看?”
“……”
沉默,無盡的沉默。
“伊拉?”
抱着萬一的希望。
遲疑着,試探着,娜美伸出右臂,空揮了幾次。
不死心的,徒勞的,五指在霧氣中抓握了幾下。
“伊……拉……?”
她慢慢的僵住了。
“……”
片刻的寂靜後。
“啊啊啊啊啊——!!!”
三人抱頭大叫。
“伊拉不見啦——!!!”
碼頭的防波堤上,幾隻海鷗‘撲棱棱’的飛了起來……
……
獨自一人,斯摩格沉默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風聲‘呼呼’的作響,四面八方,無窮無盡的白色霧氣朝他倒灌而來。
“……”
突然之間,這個行走的【颱風眼】側了側頭,腳下微微一頓,轉了一個方向。
片刻後,轉過一個街角。
“古老希臘的伊卡洛斯~”
隱隱約約的歌聲到了清晰可聞的程度。
“用蠟固定了鳥兒的羽毛~”
清稚的歌聲中。
“雙手拿着便展翅飛翔~”
一個小女孩抱着腿坐在街邊的路沿上。
“比雲朵還要高還要遠~”
和着拍子,雙腳與地面一下下地拍打。
“唯有勇氣是他的朋友~”
咚,咚,咚,咚……
硬質靴底敲擊地面的腳步混合進小女孩的節拍中。
“他迅速飛離山丘~”
儘管心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但是……
“下方是廣闊的蔚藍海洋~”
“對不起,真是抱歉哦……”
走到她的面前,斯摩格緩緩蹲下來,兇巴巴的臉上露出一個和緩的表情。
“你和爸爸媽媽走散了嗎?”
“用力拍打着手中的翅膀~”
小女孩自顧自的唱着歌。
“朝着目標太陽飛去~”
“唯有勇氣是他的朋友~”
“我們要堅強的活下去~”
“……”
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神色,斯摩格就這麼蹲在她的面前,靜靜的聽着。
“唯有勇氣是我們的朋友~”
直到唱完最後一句,粉頭髮的小女孩微微喘了口氣。
“我想喫冰淇淋!”
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伊拉十分認真地開口道。
“但我不知道哪裏有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