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閣外一名弟子躥到他的面前。
“咳咳,你……有什麼事?”
楊誠立即放在自己正在摳鼻屎的手,背到身後,恢復自己身爲南劍門門主該有的肅穆莊嚴。
見到門主面無表情,還以爲是因爲參悟劍法沒有得到什麼好的進展,作爲弟子自然心生膽怯,勉強露出一點笑容答道:“門主,醫師夫子讓弟子帶話給您,那兩位姑娘今日下山去了。”
“下山?”
楊誠聞言,這纔想起來前幾天那兩個來南劍門拜山的神祕姑娘,其中一位貌似還有孕在身。
弟子繼續答道:“聽夫子說還有十日便是江湖論劍大會,劍門關市集也熱鬧了起來,想必這兩位姑娘也是貪玩,所以下山去逛街了吧。”
女人逛街確實沒有什麼問題,可是距離論劍大會只有十日,如今的劍門關魚龍混雜,那兩位姑娘看着也不是什麼絕頂高手,其中一位又有孕在身,估摸着遇到危險恐怕兩人都自身難保。
“真是胡鬧!”
倘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他楊誠一點擔心都是多餘的,可是兩個姑娘一個有着神威門的令牌,一個有着東拳門的信物。就怕這兩人在劍門關出點什麼事惹惱了四宗之一的東拳門或是中州第三宗門神威門,都得要他南劍門抖上一抖。
處於利弊考慮,楊誠來不及多解釋,直接讓該弟子找劍門長老派人嚴加看管劍門關的秩序,自己則隻身下山奔赴劍門關。
此時,距離論劍大會開始只剩下十天。
劍門關的集市大開,各路劍宗門派皆匯聚於此,可謂是羣英薈萃,絲毫不輸一年前在皓月山的武林大會,堪稱江湖盛況。
方子軒緩緩睜開雙眼,耳邊傳來喧囂的吵鬧聲。昨日還人煙稀少,寂寥蕭條的劍門關山腳,今日突如其來的喧鬧讓人很不適應。
果然酒館後院已經有人在抱怨,只是聲音不大,完全被集市的喧囂給壓了下去。
少年推開門窗,透過小二樓的位置看向街道兩側的攤位,以及來往揹着刀劍武器的俠客。頓時少年心裏一陣稀奇古怪的感動,有種初入江湖的錯覺。
房門打開,溫北捂着頭走進來,昨日喝了幾壇假酒,醉醺醺的中年大叔披頭散髮,好似一個乞丐,絲毫沒有了北歌劍仙該有的氣質。
乞丐劍仙捂着腦袋坐在方子軒身後的椅子上,嘆了口氣,抱怨道:“本來就喝酒喝得頭疼,現在劍門關這地又吵的很,我都不知道怎麼睡得着,和店小二也說不清楚!”
敢情剛剛在外面和店小二抱怨酒館後院靠近集市吵雜的人是溫北。
方子軒剛要轉身安慰溫北,突然他目光間隙瞥見兩位姑娘,眼瞅着其中一個背影像極了萬欣怡。
“路小兄弟,發什麼呆呢?”
見方子軒的眼神不對,溫北捂着腦袋,一隻眼閉着,稍微緩解醒酒後的頭疼,站起身瞅向窗外問道:“是看到了什麼嗎?”
方子軒不敢確定,可是萬欣怡還懷有身孕,而且東拳門的人一直忌憚神威門有門主穆子天,也一直在想方設法從神威門將他們的大小姐接回去,若是真是萬欣怡和夏婉婷在劍門關,一定會遇到東拳門的人,到時候萬欣怡和她腹中沒出生的孩子到底會遇到什麼危險就不知道了!
“溫前輩,我看見兩個姑娘,感覺像是我的……”
“妻子?兩個!你小子行啊!”
溫北打斷方子軒的話,主要是看方子軒說不出口的樣子。
少年尷尬地急忙解釋是一個像萬欣怡,另一個像夏婉婷姑娘,並不是兩個妻子!可溫北可不聽,依舊是捂着腦袋坐下,只補充道:“就算是不確定也要去看看啊,小傢伙,萬一是呢?”
“萬一……”
方子軒點頭同意,拿起架子上的易融劍,縱身躍下小二樓,落在一攤位的後面。
攤位小販嚇了一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從天而降的少年,疑惑地道出一句:“你是做什麼的!”
方子軒站起身撣撣身上揚起的灰塵,撓着後腦勺笑道:“大叔別怕,我不是壞人。”
還沒等小販緩過神,少年身形陡轉,已經不知所蹤。
依據方子軒剛剛發現的位置,他看到背影與萬欣怡極其像似的姑娘朝着市集的東面而去。
現在他得追上去,一探究竟。
……
“欣怡姐,你看這虎頭鞋好看吧!”
夏婉婷牽着萬欣怡的手,忽然發現手邊攤位上的虎頭鞋。鞋子上靈動的小老虎頭和用線勾勒的耳朵牙齒,看起來生動形象,宛若一隻可愛的小老虎。
萬欣怡輕撫腹部,轉身撿起攤位上的虎頭鞋,眯眼瞅着,眼帶笑意。
“孩子還沒出生吶,着急啥。”
小販見說話的應該就是未來孩子的母親,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兩位長相極佳的姑娘,笑臉相迎道:“這位姑娘這麼年輕漂亮就要當孃親了嗎?”
萬欣怡有些不好意思,緩緩低下頭。
在兩個姑娘的身後,兩位穿着白袍的男子戴着斗笠,背對着兩位姑娘所在的攤位,小聲嘀咕幾句,打了一個手勢。
夏婉婷放下虎頭鞋,捏了捏感覺還是小老虎繡的可愛,目光掃見遠處攤位上叫賣的貝殼首飾,輕挽上萬欣怡的玉手,朝着遠處的攤位走去。
背對着萬欣怡和夏婉婷的兩男子,交換眼神,其中一位點頭明白,轉身朝着反方向跑去。
另一位則隨心挑選了一塊小物件,付了銅板繼續跟了上去。
朝着反方向的男子,穿過來來往往擁擠的人羣,卸下斗笠,急匆匆向着市集盡頭的客棧奔跑。
腳步迅速,直到一把劍憑空出現,擋在其面前。
市集盡頭,人跡罕見。
男子看着面前插在地面擋住去路的長劍,眉頭一皺,驚道:“易融劍!”
“一眼能看出易融劍,看樣子你是東拳門的人。”
少年從天而降,落在男子面前,擡手間握住易融劍柄,橫劍相對。
“偷劍賊!你怎麼會有東拳門鎮派之寶?”男子勒緊拳頭,眼神中帶有殺意。
東拳門易融劍被少年天子所奪一事並沒有公佈於世,想當然的東拳門弟子也並不知道易融劍被奪一事。
如今看見一個陌生少年握着他們東拳門的鎮派之寶,已經踏入化境的男子自然怒火中燒,絲毫不懼死死盯着面前擋住他去路的傢伙。
“劍客的東西怎麼能叫偷呢?”
方子軒催動天地劍意,體內氣海運轉至沒有握劍的右手手心,自少年手心凝聚出一把化形劍氣,隨着手指撥動,劍氣瞬間排列開來,五道劍影將少年包裹,宛若金光乍現。
“天地劍意!”
男子拔出身後揹着的寬劍,倒吸一口涼氣。東拳門有練劍的副業,所以一眼便能看出天地劍意的法門。能將周身自然氣息化作劍意護體的這個世上唯有《天地劍訣》。
“你是南劍門的人,沒想到南劍門居然偷竊!”
男子有些害怕,手不自覺地發抖,但是他依舊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譴責偷劍的行爲。
方子軒淡淡一笑:“欣怡所贈,何爲竊也?”
男子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雖然不知道易融劍失竊一事,但是自己與其餘三位師兄來南劍門時門主有所囑託。
大小姐萬欣怡在神威門不回東拳一事,宗門皆知。門主吩咐大小姐生性貪玩,倘若在南劍門遇到一定要飛鴿傳書回東拳門,影衛必在一日之內趕到。若是大小姐身邊人武功在化境之下,亦可殺之,將大小姐帶回東拳門。
“你就是拐走大小姐的那個神威門門主穆子天吧!”
男子再次握緊劍柄,盯着方子軒的眼睛。
“我乃東拳門劍部弟子,葉玄,你最好讓開,不然我東拳門他日踏破你神威門,你宗門弟子皆要爲我陪葬!”
方子軒聞言,心中竟然對面前這位叫葉玄的小子感到可惜,明明他不想下殺手,可葉玄的意思確實要找死。
“既然你說陪葬二字,那今日這易融劍下……”
少年拇指食指未動,其餘三指凝聚力量,身影變換極快,一劍刺入葉玄體內,隨之周身劍氣散開拔地而起,自上而下飛入葉玄體內,劍影飛快,不留痕跡。
葉玄還沒來得及發出疼痛的嘶喊,渾身已無一絲力氣,只覺得腦海發懵,眼前一黑,神形俱滅。
方子軒也不多停留,歸劍於鞘,移步回到市集。
萬欣怡正和夏婉婷挑揀着貝殼首飾,一顆貝殼手鍊看成色極佳,好像經過名匠雕刻而成,婉兒也覺得甚是好看。
少女伸手剛要拿起來試戴一下,一隻手忽然從其身後伸出,將那隻成色俱佳的貝殼手鍊揀起。
萬欣怡剛要轉身說是自己先看到的,耳邊忽而傳來一句:
“姑娘,好久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