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天子 >第三百章 有所求的少女
    少年褪去衣裳正要吹滅燭火,忽然房門外傳來敲門聲,力道十分微小,似乎是有人以些許微不足道的真氣催動,若不是方子軒心中劍意已是臻極境界,早與天地自然獨成一脈,怕是這細緻末微擊打聲隨着燭火的熄滅頃刻便消散在漫長深夜裏去了。

    方子軒重新穿好衣物,擡起牀邊燈燭,移步門後伸手觸摸門上被真氣擊打的位置,此處木板微微凸起,但是突起位置圓滑,看樣子發力者力道均勻,力量控制極佳,如此看來武學修爲至少在化境之上。

    感觸頗多……少年拉開房門,迎面而來一柄飛刀!

    飛刀帶有劍意,與門外木板凹陷下去的那塊所含氣息大差不離。方子軒擡手接住飛刀,目光所及之處刀柄上掛着一卷薄紙,紙雖卷着,仍然可見字跡。方子軒解下刀柄薄紙捲上細繩,展開觀摩。

    紙上所寫不過八個字:請路少俠院外一敘。

    敘?敘事還是敘舊?方子軒看着紙條上的八個字,心中不免疑惑。若是敘舊,在這南劍門山門之上的舊友貌似並沒有人,若是敘事,又會是誰在夜裏以真氣試探敲門,以飛刀特下拜帖?

    此間種種不得不讓方子軒感覺有什麼陰謀在其中。但這院外一敘,着手令人好奇,所以他又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

    少年放輕步子,生怕驚醒隔壁房間的溫北,握着飛刀,獨自一人站在院門處,還沒等他先發聲詢問,院門便吱呀呀地打開。方子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種感覺,無論是何境界的高手都會產生,只不過境界不同,外在表現不同。畢竟下一刻就能知曉下拜帖者究是何人。

    “路撿,我就知道你就是路撿。”

    白晚秋的聲音從院門口傳出,一襲黑衣裹在纖細苗條,娥羅多姿的少女身上,盡顯玲瓏曲線,她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與白天在天地劍方比試臺上的新劍神宗少主好似完全兩個人一樣。就像戲子,臺上臺下,面具前後。

    白晚秋?白姑娘?方子軒心底大爲驚詫,但好在少年心性成熟,武學造詣已是臻極至高境界,處事知曉首當冷靜。他一把握住少女手腕,半推着出了院子,左手順帶關上院門,儘量將聲音壓到最低,冷冷地問道:“新劍神宗少主深夜造訪所爲何事?明日你我論劍求敗決戰,此時見面若是被他人知曉豈不是明日劍宗門派面前百口莫辯?”

    方子軒只顧着就兩人半夜見面的弊端說着話,完全沒有注意到白晚秋看他的眼神和臉上微微浮現的笑意。等到一番話全都說完,少年嘆息着搖頭,想着既然已經見面就搞清楚爲何白晚秋要半夜下拜帖,邀自己赴約院外。

    “……不知白姑娘有何事?”方子軒再一次明確問道。

    白晚秋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向方子軒握着她手腕的右手,不知是害羞還是青澀,帶着白日裏從未顯露的可憐神色,言道:“我猜到了你就路撿。”

    方子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卸下易容,自己此刻就是最真實的樣子。他頓時明白了白晚秋短短一句話的意思,原來白晚秋早就猜到了衆人看到的北域劍宗第一人是易容之後想給大衆看到的模樣。

    “新劍神宗少主如此聰慧,猜到也無可厚非……只是希望少主能給我保密,畢竟若是讓人知曉北域劍宗第一人是位不足十八歲的少年,我也會有很多麻煩。”

    白晚秋既然已經猜到也看到自己的樣子,方子軒此刻只有先穩住少女,才能減少衆人知曉自己易容的這件事情。雖說此時關係並不大,但若是自己真以方子軒的那張臉站在這場江湖論劍大會的比試臺上,別的不怕,就怕有人一眼認出當今少年天子,到哪時自己下的整盤棋都會稱爲錯亂的散沙。

    少女聞言,點頭道:“我肯定會保密的!只不過,有一件事希望你可以答應我。”

    原本白晚秋毫不猶豫的答應確實震驚了少年,他沒有想到自己抱着希望的姑且一試還真的能被如此簡易地同意下來。可當聽到只不過三個字時,本該驚詫到不敢相信的方子軒多多少少放下心來,畢竟比起毫無付出的得到,有條件的交易纔是讓江湖人足以放下心的存在。

    方子軒問道:“既然都說到這一步了,少主不妨直說是何事情?”

    見少年答應的爽快,白晚秋也不再賣關子,擡起手摘下脖子上掛着的玉墜將其遞到方子軒面前,說道:“這玉墜是我娘去世時留給我的,你拿着,若是明日我勝,你可以拿它與我換祕寶圖紙殘卷,若明日我敗,那麼煩請你在三個月後,也就是秋末東初之時……來南荒國新劍神宗尋我,可行?”

    “……”

    方子軒看着白晚秋,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但還是鬼使神差地接過了少女遞過來的玉墜,並鄭重其事地點頭表示答應。

    得到了方子軒答應的白晚秋彷彿完成了她今晚所求一敘的目的,坦然地抱拳,並在方子軒握着玉墜紅繩仔細打量的瞬間,消失在漆黑裏淡然點點的燭火星光中。

    ……

    ……

    次日,卯時,破曉。

    方子軒重新易好妝容,毫無保留地推開門,呼吸紅日下萬物甦醒的新鮮空氣。十息後,隔壁的房門也隨之打開,溫北舒展筋骨,伸起懶腰,瞥了一眼穿戴整齊的少年,好似隨心地問道:“昨夜新劍神宗那個少主和你說了些什麼?”

    溫北突然一句給站在身邊的方子軒問住,此時方子軒才意識到原來昨夜的溫北就已經察覺到了異樣,現在問他,說不上是不相信,說到底也是一種好奇。

    就當方子軒剛要從懷裏取出昨夜白晚秋遞給他的玉墜如實說出情況時,溫北忽然笑起來,走到方子軒身邊輕拍少年肩頭,囑託道:“不管如何,是否求敗,你都做得很好了,不要給自己壓力,就像對待我一樣去對待你的對手,勝敗,如今都足夠了。”

    方子軒鄭重點頭,雙手緊握成拳,腦海裏不斷浮現出白晚秋夜裏與他說的那些話。再擡頭朝着院中池塘望去,溫北散着頭髮,正坐在池塘邊的石亭方桌前,端起昨夜裏裝有醒酒茶的水壺,搖晃幾下吐槽幾句,一副無所事事、老來悠閒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溫北好似感覺到方子軒在注視着他,扭過頭擺擺手招呼道:“好了好了,去吧,卯時過後便是辰時,到了今日,我該下山一趟了……”言罷,溫北站起身,緩緩擡起右手,房屋中一柄長劍好似通靈,隨鞘而出落在溫北手中。劍仙頭也不回,出了院門,直奔山下。

    辰時……

    天地劍方四周原本高立的論劍臺在機關的調動下逐漸與天地劍方平齊,只剩下原本根基所在的輪廓,不過這些輪廓對於劍宗門派的老熟人來講,單單這些就足以讓他們找得到自己宗門的位置。輪廓所圍成的則是天地劍方上最後一場決勝局的比試臺。

    楊誠抱着劍站在閣樓上,宣佈江湖論劍最後一場即將開始。

    方子軒從獨有一人的北歌劍派等候臺離開,鄭重其事地走上比試臺,白晚秋也在衆人矚目下帶着沉重的心情走上了比試臺。

    兩個人面對面,易容後的方子軒成熟穩重,略微還帶着縈繞的殺氣,北域劍宗第一人的稱謂現在看來那是一點也不誇張。同樣,新劍神宗少主白晚秋的臉上只有道不出的平靜,彷彿她已然知曉今日論劍求敗名號必定花落自身。

    比試臺四周,終於再次傳來劍宗門派子弟的討論聲,雖說這些人討論的無非是最終對決的兩個人是個怎樣怎樣的樣貌,有着怎樣怎樣的經歷,分別是什麼境界,有什麼本領,諸如此類。這世間能將萬事看透的人,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所以所謂看客,也僅僅是看客。

    “出劍吧。”

    白晚秋一改形象,再次帶上了她的面具,抻劍出鞘,一道清風拂過,發出奇怪聲響宛若白龍直上雲霄,發出龍吟之聲,隨後橫劍,劍指方子軒。

    這是……天下第六劍,龍吟劍!

    站在閣樓裏關注天地劍方上一舉一動的楊誠盯着少女手中的長劍,劍身細長,唯獨劍峯處刻有龍的圖騰,如此制劍文案,當今世上只有古劍龍吟還有着這般手法的殘存。

    閣樓內,蜀王方演端着茶杯,輕品一口南州的好茶,擺擺熱茶的餘溫,趁着楊誠驚詫不已的情緒,笑問道:“楊門主覺得今日這論劍求敗該花落誰家呢?”

    楊誠聞言,立馬轉過身畢恭畢敬地答道:“這論劍一事,機緣巧合太多,在下實在是不好說,若是非要說,這晚秋子十年前便能與叔父楊不爽一戰,恐怕這論劍求敗者極大可能是她。”

    方演聽着楊誠所言,笑着搖搖頭,放下手中茶杯,指着楊誠身後言道:“這勝負已出,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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