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湖天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百年飛峯寺
    方子軒收起易融,拍拍手上塵土,輕甩袖袍拎起劉逸臣的後衣襟,還沒等秀才害怕到張牙舞爪問什麼情況,少年步走五行早已離開空曠的十字長街,落在一座佛塔之上。

    佛塔上,方子軒鬆開劉逸臣的後衣襟,看向十字長街處。

    那四位蒙面人挨個倒在街上,路過的行人卻沒當一回事,只是走路時緩緩繞過,不吭不響,也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

    方子軒好奇地盯着,總覺着這般情景放在九州任何一處都太過蹊蹺。一般來講正常人見到路邊倒下一個人都會嚇破膽,膽大的即便不報官也會害怕也會急忙避開。反倒是這些人冷靜的一點都不像普通老百姓,更像是久經江湖的人。

    “這裏是青絲郡,確實像書裏說的一樣,民風奇異。”

    劉逸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方子軒的沉默,少年扭過頭好奇地看向劉秀才。秀才書生坐在佛塔的檐邊,撐着身子倚靠在塔尖的鈍角,笑道: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方大哥可不要瞧不起讀書人。咱們陌朝天下九州爲主,西有西域,東有東海,南臨蠻荒,北接冰原,九州百姓車同軌,書同文,那是幾萬年前那位始皇帝的功勞,但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話也不是鬧着玩的,就譬如冀州這青絲郡下飛峯縣,早在五十年前一羣武夫登上飛劍峯建立劍宗之後,就變成了人人爲飛劍峯弟子的縣城。這縣裏老弱病殘,甚至婦孺,可都有着飛劍峯外門弟子的身份。”

    聽劉逸臣這麼一說,方子軒倒是明白了不少,也慶幸自己剛剛無意地以輕功離開十字街,若是再稍微停留那麼一息時間,怕是要承受的就是這街上幾十號人的圍攻。

    用劍殺人,對於臻極境的少年劍客來講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對於天子來說,這些人還是他的臣民。真要是和這麼多無辜的人動起手,方子軒的劍恐怕是出不了劍鞘。

    “把你帶着還是有點用的嘛。”

    方子軒依舊盯着街上的動向,嘴角微微上揚讚許劉逸臣。

    劉逸臣倒是意氣風發一會,倚着塔尖仰着腦袋,和方子軒的關注點完全不一樣。

    這是書生第二次出蜀州,相較於第一次出蜀赴京趕考的爲功名,這次的他倒是有着其他的想法。既然目前保住了命也獲得了這身旁少年劍客的信任,或許這已經他想要的很接近了。

    過了一會,天色逐漸暗下來,在佛塔上看到的雲層厚度,預示着即將到來的傾盆大雨,劉逸臣低下頭,懷着忐忑的心情拍了拍方子軒的肩膀,提醒道:“方大哥,馬上要下雨了,咱們是不是該躲一躲雨?”

    方子軒點點頭,繼續盯着十字街口的四具蒙面人屍首。

    原本想着等到有飛劍峯的人下來清理,順藤摸瓜地混上飛劍峯,好把這麼個能將整個縣城百姓收作外門弟子的劍宗從內部摸清楚,同樣也可以順勢給他們來個大清洗。可現在過去了半晌,甚至說天象所顯即將會有滂沱大雨襲來,躺在十字街口的四具屍首依然不見有人來處理,這情況就很令人起疑。

    劉逸臣並沒有注意到方子軒的神色變化,只昂着眉,擺出一副苦瓜臉,心想着自己坐在這麼高的佛塔上本就有點褻瀆神佛的意味。現如今烏雲密佈,眼看就要狂風暴起,下起驟雨,如果再不走,待會死的可就不止街口地上躺着的四個蒙面刺客,一道雷劈下來,他這位全心只讀聖賢書的江潮小城唯一秀才可就要交待在這裏了。

    “走吧走吧,方大哥,看這天怕不是會打雷,咱也是讀過幾天書的,雷這東西可不是老人家嘴裏說的只劈壞人啊,那是誰站的高就劈誰。”

    劉逸臣慌了,可他站起身扶着塔尖看向佛塔下的掃地的僧人體型忽然小的明顯時他更慌了。秀才雙目頓覺暈眩,他這才明白,自己腳下踩着的正是青絲郡出了名的飛峯寺裏那座足有三十丈高的玄濟塔。

    方子軒拉着劉逸臣的臂膀,還沒等秀才說感謝的話,一步躍起落在玄濟塔下的石階上。

    掃地的僧人陡然警覺,橫壓着掃把,怒目道:“何人闖佛門淨地?”

    方子軒鬆開劉逸臣,向前一步抱拳道:“在下是遊歷九州的劍客,北上途徑冀州青絲郡,特來此地一堵百年名寺千年佛塔尊相。”

    掃地僧人聽完方子軒的話,稍稍鬆弛了神情,左手豎起掃帚,右手立於胸前,客氣答道:“二位施主遠道而來,小僧這就稟明主持大師,請二位再次稍加等待,阿彌陀佛。”

    看着掃地僧人離去背影漸遠,劉逸臣纔敢掉過頭去瞅上了鎖的玄濟塔大門。讀書人自有他的欲知萬事的好奇心,沒等方子軒給反應,已經躡手躡腳地來到塔門前,想要看看這千年古塔爲何被沉重的石鎖鎖住了不讓人看。

    “阿彌陀佛,施主切勿亂動。”

    劉逸臣的手距離掛在門上的石鎖只差半截手指的距離,身後忽然傳開滄桑的聲音。他只好尷尬地將手藏在後背,朝着老遠慢步走來的老和尚露着憨厚的笑容。

    方子軒無奈地搖搖頭,將易融劍立住,朝着走來的老和尚雙手合十,言道:“在下書童給大師添麻煩了。”

    大師也是和善,立身迴應道:“無妨無妨,只是這佛門聖地容不得胡鬧罷了……老衲是飛峯寺住持方丈,法號釋塵,聽智奕說二位施主是從天而降想要瞻仰佛光照下佛寺與佛塔,這不知施主姓名可否相告?老衲也好放心給二位安排住宿。”

    方子軒點頭應答:“在下姓方,名子軒,身後則是在下的書童叫劉逸臣。”

    少年並不擔心脫離塵世的寺廟住持會知曉剛剛繼位兩年的小皇帝姓名,於是也就放心地說了出去,倒是還希望自己這天子的身份能傳得出去,這樣倒是省去了自己不少的麻煩。

    可很顯然,住持不清楚。而距離自己身後十幾步的劉逸臣更是心思不在這上面,也就沒聽清。不然他這位正經州會試考出來秀才怎麼也不可能甘心居於讀過兩個字便能做的書童或者伴讀,實在太末等。

    “好,方施主請。”釋塵側身言道。

    方子軒也配合地提起易融劍,轉身招手呼喊劉逸臣。

    釋塵引着二人從玄濟塔行至寺廟的寮房,這一路倒是能看到許多誦讀經文的和尚以及掃地的僧人,仔細數數怕是得有百餘號人。

    劉逸臣如同沒見過世面的土孩子,處處發出驚詫的聲音,畢竟與書中描繪的寺廟比起來,這裏到處透露着真實。

    方子軒也很無奈,但終究管不住一個卓絕的讀書人絕知此事要躬行的本性。他只好以自己的不言來給住持方丈留下些好的形象。

    “施主,這裏兩間就是您和您的書童住的地方,天將大雨,雨後老衲親自引薦施主參觀佛寺。”

    釋塵停下腳步,推開寮房門,立於門旁,朝着方子軒稍點頭,說完這番話像是還有其他急事,便匆匆離開。

    劉逸臣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堂堂書生意氣的秀才居然被一個五大三粗的劍客叫喚作書童,心中不甘浮於臉上,但看到方子軒將易融劍放到桌旁的瞬間,他還是拉攏着腦袋低下頭默許了書童的身份。

    方子軒環顧空蕩的寮房,除去正堂的一個禪字外,四凳一桌便再無他物。

    佛家講究六根清淨,不惹塵埃,這飛峯寺的寮房裏倒是將這八個字詮釋的透徹。

    少年坐下,不經意瞥見劉逸臣滿心不悅的低沉着腦袋,便知道這是讀書人的自尊受了打擊,於是開玩笑道:“劉小弟,隔壁就是你的房間,去休息吧,等雨停了咱們還有大事要辦。”

    一心要做成大事的劉逸臣聽到有大事要辦,低沉的心情忽然轉晴,擡頭問道:“方大哥,那是什麼大事?”

    方子軒會心一笑,指着門外。

    門外一滴雨落在地上濺起灰塵,緊接着暴雨如注而至。寺裏的鳴鐘奏響,彷彿預示着和這場雨一起來的還有其他什麼東西。

    方子軒站起身,走到劉逸臣身邊,提高聲音,問道:“我問你,這飛峯寺的僧人可是飛劍峯的外門弟子?”

    劉逸臣搖頭否認:“青絲郡的飛峯縣內恐怕只剩下這座寺廟是最正常的,之所以百年寺廟規模能比得上不少千年古寺還就是因爲飛峯縣的一批又一批明是非的年輕人爲了不入飛劍峯,只好出家當和尚。”

    由於蜀北江潮城與冀南青絲飛峯縣相隔不遠,外加上劉逸臣本就是江潮城唯一的讀書人,知道這些能當做故事說給客人聽的稀奇事倒也不稀奇。

    不過劉逸臣不只是關注到了飛劍峯在飛峯縣的規模,而是在爲什麼這縣裏的百姓們願意入飛劍峯的緣由上頗爲用心。這也是爲什麼他能把飛峯縣的情況瞭解的透徹並且還能將這些邏輯嚴謹地講出來。

    方子軒聽着劉逸臣所表述的這一切,他知道自己這次想要切入進冀州一宗一府裏,切入口就在這位蜀北小城出來的讀書人身上。

    門外,雨越來越大……

    ……

    ……

    一個時辰後,驟雨初歇,方子軒推開門,撲面而來一陣泥土的清香,隨後傳入耳朵的是空靈的誦經聲。

    伴隨着誦經聲逐漸消散,一名僧人匆匆跑來,喘着氣,大喊道:“兩位施主,飛劍峯的人來闖寺了,方丈師叔讓我帶着二位從後門先離開避避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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