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大祭司,本來不應該再住在這裏的。
不過,她在這裏住了好多年,已經習慣這裏了。
這個地方對她來說,也有着一些特殊的意義。
房間裏面,一盞昏暗的油燈還亮着。
瀾蓁默默的坐在油燈前,再次拿出那封容嫦給自己的信仔細的看起來。
這封信,她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她自認自己不算多愁善感,但想着容嫦決然的犧牲,看着她留給自己的這封信,她還是禁不住落淚。
倘若王族之人皆如宮主一般,又豈會又今日的局面。
“咚咚……”
正當瀾蓁獨自垂淚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進來吧!”
瀾蓁應一聲,又迅速將手中的信收起來,快速抹去眼中的淚水。
房門打開,小若端着一碗熱粥走進來。
小若心疼的看着瀾蓁:“大祭司,你喫點東西吧!你今天一天都沒有……”
“放下吧!”
瀾蓁輕輕一嘆,又衝小若招招手,“過來陪我聊聊。”
“哦。”
小若點點頭,將手中的粥放在瀾蓁面前,又滿臉擔心在她身邊坐下。
看着小若那擔心的模樣,瀾蓁不禁搖頭一笑:“我好歹也是個九重道境的強者,一天不喫不喝,還不至於餓死,你個丫頭擔心個什麼勁。”
小若輕咬薄脣,小聲道:“大祭司何止是一天不喫不喝,這些天以來,你都沒有好好的喫過一頓飯,每天都是三更天了,屋子裏的燈還亮着……”
她知道,自從林羽率軍進逼王城,瀾蓁應該就沒睡過覺。
這還不算上他們之前在盤州的時間。
算起來,瀾蓁怕是好多天都沒有閤眼了。
縱然她是九重道境的強者,她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好了,不說這些了。”
瀾蓁擺擺手,輕聲嘆息道:“如今這情況,我這個大祭司怎麼可能睡得着啊!”
小若微微皺眉,“你不是說,林羽不會強攻王城嗎?你爲什麼還這樣擔心?”
“他是不會強攻王城,不是不會進攻王城。”瀾蓁揉揉脹痛的腦袋,長嘆道:“王族敗局已定,宮主也是明白這一點,纔會選擇……唉!”
說起容嫦,瀾蓁又是重重的嘆息一聲。
小若聞言,也跟着一嘆。
容嫦自盡的事,她也知道了。
而且,她還知道林羽率軍來王城外祭拜容嫦的事。
容嫦是最無辜的那個人,但卻默默的承受了所有。
默哀一陣後,瀾蓁突然擡起頭,滿臉苦澀的看向小若:“你說,我們祭司族守護的到底是王族,還是大荒?”
“這……”小若沒想到瀾蓁會問自己這麼重要的問題,連忙搖頭道:“奴婢不知。”
“你是不知,還是不敢說?”瀾蓁輕嘆一聲。
小若心中一顫,再次搖頭道:“奴婢真的不……”
“好了!我明白了。”瀾蓁擡手打斷小若的話,“看來,你也覺得我們祭司族守護的應該是大荒吧?”
說着,瀾蓁又將容嫦叫人交給自己的那封信遞給小若,示意小若看看。
當她擡頭看向瀾蓁的時候,臉上早已是一片震驚。
連容嫦都覺得祭司族應該守護大荒,而不是守護王族?
她竟然還在絕筆信中勸大祭司放棄王族,與未來的新王一起守護大荒,以免大荒遭到外族入侵?
這……這怎麼可能啊?
她可是上一任荒王的母親,現任荒王的祖母啊!
“很驚訝是吧?我也很驚訝,但還有心疼!”
瀾蓁無力的嘆息一聲,“宮主在最後的時間,還在爲大荒的事情而操心……”
她不知道容嫦在寫下這封信上的內容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但她知道,容嫦堪稱國士!
在她心中,大荒高於王族!
大荒是他們和他們的後輩大荒,而不是王族的大荒!
在大荒和王族之間,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大荒。
對於容嫦來說,要做出這樣的決定肯定是極其艱難的。
哪怕,王族敗局已定!
小若艱難的回過神,又試探着問道:“大祭司是不是也開始猶豫了?”
“嗯。”
瀾蓁輕輕點頭:“我昨天去見林羽的時候,他就跟我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候,我就開始猶豫了!當我得知宮主的犧牲,看到宮主給我的信,我……更猶豫了……”
尤其是容嫦那句“大荒是我們和我們的後輩的大荒,而不是王族的大荒”,深深的觸動着她。
容嫦不是聖人。
但在這一點上,卻已經超越了聖人。
而自己,卻沒有容嫦看得通透。
更沒有容嫦這樣的大義。
聽着瀾蓁的話,小若不禁陷入沉思。
過了片刻,小若壯着膽子看向瀾蓁:“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瀾蓁揉揉腦袋,“你不用當我是大祭司,就當我是一個普通的族人就好了。”
有了瀾蓁的許可,小若這才大着膽子說道:“如果大荒沒有了,要王族和我們祭司族,又有什麼意義?”
隨着小若的話音落下,瀾蓁頓時微微一愣。
是啊!
若是大荒沒有了,要王族和祭司族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要在王族和大荒之間做個選擇,相信三歲的孩子都知道該怎麼選吧?
這麼簡單的道理,小若明白,隨便一個市井小販也明白,但自己這個大祭司,卻一直都沒有想明白。
祭司族不是要效忠王族,也不是王族的擁躉。
他們守護的,終究還是整個大荒。
良久,瀾蓁緩緩的站起身來,默默的向屋外走去。
小若正欲跟上,瀾蓁卻開口止住她:“你別跟來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說罷,瀾蓁加快腳步走出屋子。
很快,瀾蓁來到湖畔。
夜風從湖面吹拂而來,吹亂了瀾蓁的秀髮。
瀾蓁就在潮溼的湖畔邊上坐下,心中默默的思索着。
不知不覺間,瀾蓁已經入神。
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已經消失不見。
唯有她和這片天地。
漫天星光,逐漸籠罩在她的身上……